他试探着探出头来,看向自己的床位,那里整洁、平坦,叠好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卧在床角,枕头和枕巾平整地摊在被子上,床单上也没有被压出来的褶皱。
难不成昨天那个小鬼娃走了之后还给他叠了叠被子整了整床单?这种服务大众的精神真是值得很多人学习。
他扫视着屋里的环境,水泥地面光亮平整,没有任何污垢,桌子上放置的书籍、物品完好无损,全部都在原位。
这种情况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甚至产生了这种感觉:他实际上并没有遇见小波,小波只是他被巫山影响,迫于巨大压力而臆想出来的一个孩子。
或者,他从来都不是从外界进来的,而是一直生活在巫山里。
这种错觉让他不寒而栗,因为在刚才,他真的有一瞬间的恍惚,认为自己是巫山的居民,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想象,他没有从巫山进来,第一次进山的事情只是一个噩梦。
他没法想象,如果他有一天真的接受了这个暗示,真的认为自己是巫山原住民,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场面。
他慢慢地起身,确认真的没有任何异常后,小心地把被子给越宿掖好,下了地。
走到窗户边。
他们住在宿舍一楼,虽说是一楼,但是宿舍楼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台阶修得很高,一楼和二楼一样高。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亮起来,老师们没有到上班时间,孩子们也还小,不是需要早起的年纪,所以这时候的院里一片安静。
宿舍楼的周围种了很多树,在蒙蒙亮的天空下好像一个个黑沉沉的剪影,模糊又静谧,透着和外界不同的特殊美感。
晏言站在窗户边远眺,看见远处的树下似乎站了两个人,挨得很近,好像很是亲密。
从穿着上来看,这两人像是院里的老师。
因为这里原本的老师穿着都很老气,好像与世隔绝,没有接收到任何的时尚信息,所有的衣着打扮还停留在二十一世纪初,这也是和万家灯火大酒店不同的一点。
有一种陈旧的年代感。
时尚这个东西很有意思,只是几年的时间差别,都像隔了一道天堑,前五年和后五年之间的服装差异就像是天和地,等到再过二十年,时尚的潮流就会开始对前二十年的东西进行复制再改进。
因此,即使晏言不认识这里的人,也能从他们的服装分辨出来这些人里,哪个是进山的人,哪个是本院的老师。
那两个人似乎像是在搞对象,矮的那一方像是女性,时不时用肩膀碰碰那个高大一些的,过了一会儿又低了头,离另一个人稍远些,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这种场面让晏言第一次对巫山里的生活有了认知,原来巫山里不仅仅有死亡,还有隐秘的感情。
爱情会出现在任何地方。
不知怎么的,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句话,并且十分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越宿。
越宿的脸、越宿的身形、越宿的一动一作。
每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种感觉……他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有些不明白。
他不知道他到底该懂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不懂,只是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下,玄妙地弄懂了自己那复杂的心情。
如果让他详述,他可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所有的话,都毫不犹豫地把箭头指向同一个答案:他对越宿产生了某种高于兄弟的感情,并且这种感情似乎有与日俱增的迹象。
那么,越宿是怎么想的呢?
他不敢知道,他怕得到的不是他心中的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