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连班主任都找她谈话,旁敲侧击着证实这件事,当困扰忍无可忍的时候,程天籁无奈地问傅添:“你到底要干嘛啦!”
他只是笑,嘴角微微的弧,这感觉像是喝了陈年佳酿,沉香不散,“别人都知道的事,为何只有你不明白呢?”
他语调上翘,挠在程天籁心里像电击中一般。V市傅家的独生小公子,一出生便集万千宠爱,他的优秀吸引了情窦初开的程天籁,那种甜而慌的复杂感觉刺激着她的心。
这就叫蠢蠢欲动吧。
“你不要再闹了,我马上就要高三了,连老师都在问这件事了,你知不知道呀,这会让我很烦的。”
她红脸争辩的模样让傅添笑的更深,“原来如此啊,好吧。”
她欣喜,以为他会就此放弃,不料话锋一转,“那我等你高考完,我们来日方长。”
程天籁觉得自己真是碰到了个大麻烦。事实证明,傅添真的说到做到,不再“偶遇”,不再有流言,一切恢复如常,她是万千高考生中的一员,他是E大众星捧月的贵少爷。
到了高三,周末只有半天休息,傅添便会在这半天里,带着被题海折磨半死的程天籁去放松。有时是口味独特的农家私厨,有时是宁静的河边小道,傅添骑着单车,载着程天籁沿路吹风。他带给她的,都是符合小女生情怀的。
程天籁总是笑他,“喂,你说话不算话啊,说了不来找我,结果每周都能见到你。”
“那我下周不来找你了?”傅添稳住单车,笑着说。
程天籁做了个鬼脸,“随便你。”
他低下头,“我做不到,见不到你,我可做不到。”
这该死的甜言蜜语如此出其不意。程天籁低下头再也不敢吱声,嘴巴撅着,心却像灌了蜜一样。
高三这一年,每周只有小半天的忙里偷闲,她单纯的生活里充斥着一种叫做“傅添”的味道。没有在一起,却彼此心照不宣地等着那一天。
傅添是温柔的情人,在他面前,程天籁就变成叽喳的小鸟,她享受这种宠爱,她觉得未来铺满阳光。她说什么话题,傅添都是暖洋洋的样子,只有谈及她家里的事,他眼里才会骤起波澜,一点点的,很快又平静。
程天籁自小学钢琴,高考时加了十五分,这优异成绩让她被V市著名高校录取。也就是那个夏季,一切天翻地覆,父亲因贪污罪被关押,母亲和自己也被起诉连带受贿。面对那十几张突然冒出的巨额存折,还有证据确凿的财务报表,父亲被气的吐血。
一夜之间而已,这些证据仿佛早有安排,排队等在那就等引线点燃。置之死地,压根就没打算给这个家留活路。
审判的前一晚,父亲在狱中自杀身亡,这更落人口实,V城媒体均在大篇幅报道这件经济要案。紧接着,天籁的妈妈精神失常,判的刑罚缓期三年执行,而程天籁,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没握热,便足足关了两年。
她狱前最后一次见傅添,是在法院门口。这个曾让她觉得未来无限美好的男人,衣冠楚楚地在门口负手相望,眼神像失了温度如冰柱一样。
程天籁的心里塞满东西,挣脱着要出来,可混混沌沌的没有头绪。
直到傅添对她笑,像以前一样温柔,他的眼角携带暖意,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如箭,两个字,让程天籁瞬间生不如死。
傅添用口型告诉她,“是,我。”
她深知连眼泪都来不及掉,就被推搡着押去县城山沟里的看守所。这两年,她没有一天不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家庭会遭人报复,为什么暖如阳光的少年恋人,会如此狠心。程天籁有解不开的心结,她想知道原因,却怕再一次与傅添遇见。
才两年时间,却恍若隔世。这真是一个冗长而残忍的梦。
程天籁悠悠然,“故事讲完了。”她看着傻眼的陆唯,“牢狱生活很单调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活着出来了。”
她低下头,眼睛干涩的厉害,“别问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原因。”
陆唯摸摸头,尴尬地打破沉默,“那,那还真是莫名其妙吧……”
程天籁笑出了声,自言自语般,“那代价也太大了吧。家破人亡也不过如此了。”
“那你出来之后呢?天籁,你其它的亲人呢?”
“我父母都是独生的,亲人本就不多。出事之后躲都来不及。”这么多年,她真的已经平静了,“我唯一难过的,是我的弟弟丢了。”
陆唯问:“有没有报过案?”
她摇头,“没用的,被人贩子拐走了,我弟弟才七岁。我坐牢之前他才这么高。”天籁的手比划在腰部,然后突然沉默了,陆唯看到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晕开成小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情绪和程天籁比起来,是如此微不足道。
“你,你别难过了,事情反正都这样了,以后就好好生活吧。”他安慰着,毫无犹豫地握住程天籁的手,“还有,对不起啊。”
她点点头,“是的,以后生活会好的。”明明是个肯定句,却有散不开的哀伤。陆唯还想问那个叫傅添的男人现在在哪里,但看她的表情,实在是不忍再开口了。
陆唯对她不再好奇,也许是怜惜,也许是可怜,总之他暗下了决心,既然认识一场,今后能帮忙的他一定要帮她。
程天籁打算做完这一周便辞掉“尚林”的工作,就算有传说中的后台罩着,她也不想再做,一人兼两职本就是行业禁忌,万一“明月”知道了,她不想吕姨为难。
领班说今晚有重要客人过来,嘱咐了一大堆,风月场所真正靠的还是这些上面人的照顾。程天籁去经理那结了薪水,出门时正好撞见客人下车。她瞥了一眼也没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