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了二十六万年,后来却在变化不定的迁徙途中灭绝了。
最终,政府妥协了,兴安人得以如愿奔赴各自八字中注定的美好前程。一周后,他们收割完剩存的庄稼,变卖了牲口和各种家什,上老虎山扫了墓,掩埋了火铳和柴刀,就在祠堂里摆开了长桌宴,跟祖宗告辞,为彼此饯行。完了,给祠堂的大门锁上一把大大的铁锁,四把钥匙分给了四位即将分道扬镳的长者。全族人分成四组人马,在晒谷坪里一一话别,互相叮嘱并允诺:无论历史如何变迁,谭氏子孙都要按时按刻祭祀那些长眠在老虎山上的祖先,要不厌其烦地教后人们用兴安土话讲述金财外公的故事和孪生将军的传奇,还要重复地传唱山歌和号歌并攒劲地与愚昧作斗。
在一片哭声和鞭炮声中,他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老虎山、祠堂、巴足塘边的老桂树还有自己的家门,便朝各自的方向四散离去,明知道彼岸并没有殷切的期盼和温情的等待,但还得匆匆赶去,假装那不是危机四伏的人生旅途,而是幸福的光辉大道。次日下午,谭斌在心里计算着乡亲们上路后的行程,估摸着他们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只是越走越远了。一种被族人彻底抛弃的孤独感促使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这时候他刚刚写完:“时间并不是平直地向前滑行,它如今弯成了环状,历史正转着圈滚动前进,可怕的人间悲剧永不会落幕,必将不断地变换剧目一次又一次重演。”
“家族历史行将结束,《内伤》也该收尾了。”谭斌这样想着,虽然他知道族人们还在前途未卜的路上。
不过他左看右看,总觉得续完的《内伤》仍不够完整,好像缺了最关键的一笔。他想站起身伸个懒腰,但手脚不听他使唤,长期过度的专注导致他的肢体已严重变形和僵硬,他竟浑然不知。
一想到浩繁的续写工程就此了结,谭斌顿感虚脱,全身瘫软。因为耗尽了毕生才情,他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这天晚上,他辗转反侧,不知该如何打发醒着的时间,就硬躺着等天亮后下山到人去楼空的兴安村去转一圈,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将会把观后感写进《内伤》,让作品无端增加毫无必要的伤感。他使劲睁开眼睛搜索夜色中的现实,可黑暗里充满了过去的空间,他看见代超正在酒香醉人的教室里讲授希腊文明。仿佛因不胜酒力,谭斌模模糊糊地醉了,睡了。他梦见一位乳房长在背后的女人,他趴在她背上,因见不着她的面孔,他才放心的抚摸,贪婪地啜饮,重温了幼时的记忆。
清晨,闪电劈开了苍穹,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狠狠地敲打着崖壁。谭斌被吵醒后起身去小解,刚走到石室门口,一声响雷震得他脚板发麻,灵光一闪,他瞬间记起了一件异常重要的往事。他自以为这必须载入《内伤》并作为无可替代的收官之笔。否则,这部小说势必沦为永不收场的残篇。他早先也有好几次想起过这事,可每每未及动笔就冷不防给即时漫过来的记忆海洋中的其它屑小杂碎淹没得了无痕迹。
谭斌顾不及内急,返身铺纸提笔,可他终究没能得逞。因为死神眼明手快,总能抢在任何事情拥有完满结局之前下手。
谭斌意识模糊,眼前泛黑,在强撑着还未倒地时咬牙写道:“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