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妈妈见她们祖孙二人要深谈的样子,自顾去箱笼里另拿了一条毯子,扶着六姑娘也坐到榻上去,“六姑娘好容易来一回,老奴让小厨房再做一碗姑娘爱吃的糖蒸酥酪,姑娘好好的陪老太太说说话儿。”
明兰靠在老太太的肩膀上,把这段时间自己在宁远侯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知祖母,好让祖母安心。
“我那婆婆并没有如何磋磨我,她也只是侯爷的继母,是什么样的人,侯爷心里明镜儿似的,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但我们两家终究是分府而居,不住在一处,自不必每日里去她那儿晨昏定省。”
老太太知道定不像她说的如此简单,那小秦氏也不是个安生的性子,将榻上放置的汤婆子放到明兰手里,等她慢慢说。
“只是,她毕竟顶着婆母的名头,要是上门来,我也不好不见。之前想着把顾家的人安插进来,侯爷直截了当的一口回绝,府上的人都是后来采买的,虽说澄园如今不能说是铁桶一般,但内院里,她定是无缝可插的。”
“可谁知,她竟换了个主意,三五不时的就来澄园里待着,美其名曰说是我还年轻,没人提点着怕出了差错。而且,还和...”明兰看了看老太太,又垂下头来,似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哦~,还和谁搞到了一处?怎么,在祖母面前也学会说一句,留一句了?”
明兰连连摆手,撒娇笑道,“没有,明儿就是怕您听了生气。不知怎的,我那婆母竟然和大娘子的姐姐康姨妈熟识了起来,听说是在宴会上相识的,自那后,婆母正是瞌睡的有了递枕头的,两人臭味相投的热络起来。”
“康姨妈毕竟是我名义上的亲姨母,婆婆又是名头上的嫡母,她们二人想在澄园里拿乔,我却也不能全然不顾。”
见祖母愈听眉头皱的愈紧,明兰忙说些有趣的来宽祖母的心,“不过,我澄园的人也不好是好惹的,自是不能让她们作威作福。”
“祖母不知道,我府中的常妈妈有多厉害,一个人把秦大娘子和康姨妈怼的几天都没来过了,我虽辈分上吃了些亏,可常妈妈是我正经婆婆身边的陪房,又是侯爷小时候的奶娘,但是呢,偏偏又不是个正经主子,说错了什么,康姨妈,婆母也不能同她计较。祖母是没看见她们俩吃瘪的样子。”
老太太知道,如兰是想让自己放心,遂笑着拉着明兰的手,“那就好,身边就是得有这么一个豁得出去的人。明儿,你要记住,只要侯爷是同你站在一处,那小秦大娘子就做不了什么妖。侯爷现在圣眷正浓,又是潜邸旧臣,前途无限,那顾家的族老就不会同小秦大娘子一条心。”
“侯爷如今待你极好,你们二人夫妻一体,荣辱兴衰都是连着的,只要他在朝堂不倒,你在后宅就有底气,你记着,小秦氏的手伸不进去朝堂,便只能在澄园里用些阴私手段,府上的护卫,内院的安危,你和姑爷一定要用信的过的人。”
“你和姑爷如今蜜里调油,孩子是迟早的事,你有孕之前,定要把澄园牢牢的握在手里,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你呀,还是年轻,上头的假婆婆又是个佛面兽心的,那常妈妈既是个信的过的,你便待她亲厚些,大不了持子侄礼待她,日后她的子孙还要仰承着姑爷,对你们小夫妻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翠微和丹橘,小桃都是姑娘家,不懂妇人之事,让他们同常妈妈多走动走动,来你院子里多坐坐,无论如何,你的身子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明兰晓得的,常妈妈是侯爷的奶娘,之前侯爷受屈之时,也只有常妈妈念着,记着。她虽是个下人,但我也把她当做半个婆婆相待的。”
老太太欣慰的点点头,随即说道,“康姨妈的事情你放心,你上头有个嫡母的婆婆,大娘子上头也还有个我在呢?哼,这康姨妈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她正经的外甥女嫁到了齐国公府,怎么不见她去齐国公府作威风,偏来我明儿这儿耍派头。”
明兰生怕祖母和大娘子再闹僵,忙阻拦道,“祖母,康姨妈我并不放在眼里的。您千万别再为了我同大娘子置气,”如兰有些理亏的低下头,“不管怎么说,之前五姐姐的事,是我和侯爷对她不住。”
想起如今自己和如兰仿若陌生人一般,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这么多年来,府里除了祖母,其实如兰对自己算是很不错了,虽然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一些,但明兰知道,她对自己的关心都是真的。
明兰知道不应该,可看着她纯真不知世事的性子,有时候真的羡慕到都有些嫉妒。
她们四姐妹里,虽说父亲最不喜如兰,可其实如兰是过的最好的。大娘子待她如珠如宝,上头哥哥姐姐虽说以前待她不甚亲近,可如兰自己心底里也是知道,这两个嫡亲的哥哥姐姐不会真的同她置气,才养成了她那样纯良的性子。看着嘴上不饶人,处处和墨兰作对,但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即便是墨兰,如兰也从未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
明兰有时候也不明白,她和如兰以前那么好的姐妹,怎么就闹到了现在陌生人一般的地步呢?她和文言敬的事情,虽说侯爷做的不地道,可若是成了,如兰也算是得偿所愿。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发那样大的火,那天若不是大娘子和二哥哥拦着,父亲真的会一尺白绫送大姐姐上路吧。
想到此处,明兰冷哼一声,如兰从小不知因为把嫡庶放在嘴边惹了父亲多少的责罚打骂,可只怕连父亲自己都不愿承认,他内心深处,其实对他的这三个嫡出的子女寄予厚望吧。
所以墨兰事发时,只觉得家族蒙羞,她和林小娘纯洁的爱情受到了玷污。可这事发生在如兰身上,即便如兰是去和文言敬告别的,即便他们俩发乎情止乎礼,父亲却丝毫不能容忍,甚至到了要亲手了结自己女儿性命的地步。
因为他决不允许自己嫡出的子女身上有任何的污点。
也真是可笑。
可偏偏他这可笑的想法,害的侯爷的谋算一败涂地,文言敬没有为他所用,二哥哥和他分道扬镳,自己和五姐姐形同陌路,就连祖母,也失了二哥哥这个在盛家的倚仗。
明兰有时候会想,和顾廷烨的这场婚事值得吗?都说女人在夫家的地位是娘家给的,可是如今,自己在盛家也只有祖母了,没了二哥哥这个最大的倚仗,没了五姐姐这个真心待自己的姐妹,自己还算有娘家吗?
每当这个时候,明兰就会告诉自己,能从盛家出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不必掩饰自己的本性,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家,那就是值得的。
可是,顾廷烨会一直待自己好吗?会一直在朝堂屹立不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