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二哥哥死命拦着,父亲饶了我一条命,把我关进了祠堂,罚我每日在祠堂里悔过。因为受了我的牵连,喜鹊被打了二十大板,送到了庄子上。”
如兰埋头在齐衡的衣袖里,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害怕的事情,声音渐渐带起了哭腔,“祠堂很大,阴沉沉的,只有我一个人,陪着我的只有恍惚的烛火和窗棱里偶尔漏进来的太阳。”
“父亲要我对着祖宗牌位每日跪上两个时辰反思,忏悔我的罪过。我真的有好好反思的,是我的错,是我自己行为不端,和人私相授受,受罚是应该的。”
“可是,直到一个月后,府上定下了明兰和顾廷烨的婚事,嫂嫂被允准来看我,我才知道原来早在宥阳老家的时候,祖母就已经把明兰记在我母亲名下了,她也是盛家的嫡女。”
如兰眸中带泪,无助的看着齐衡,“元若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很笨,一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想明白,原来,我不过是个幌子,顾廷烨想娶的一直都是明兰。”
“如果不是出了我的事情,明兰怎么会以嫡女的身份出嫁呢?人都说抛砖引玉,原来我才是那块没人要的,被抛弃的砖。”
“我出事后,听说大姐姐一直在撮合明兰和顾廷烨,祖母先是不允这门婚事,后来知晓顾廷烨为了明兰的谋算,才心满意足的答应了这门亲事,我父亲,呵,”如兰冷笑一声,“只要能和侯府结亲,于盛家有利,哪个闺女又有什么差别呢?”
“他们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其中的弯弯绕绕呢?”
“只有我,蠢笨的很,在祠堂跪了一个月,翻来覆去,前前后后想了一个月,才想明白来龙去脉。”
“原来,我满怀愧疚想去见最后一面做个了断的心上人早就和别人勾结想要毁掉我的名节。原来,我嫡亲的姐姐和一同长大的妹妹在知晓来龙去脉后,竟都觉得顾侯爷所行无错。她们从来没有问过我在祠堂是怎么过的,事后竟然还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要把我嫁给文言敬。”
“我知道,父亲从小就不喜欢我,可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想杀了我,墨兰在梁晗出事后,父亲虽生气,后来还是让祖母前去梁家说亲。可是,那日我知道的,如果不是母亲和二哥哥在,父亲真的会一条白绫勒死我的。”
“元若,我以为能过去的,我以为这么久了,我可以放下的。”她语带哭腔,声音颤抖,甚至能听出恐惧来,“可是只要我看到父亲,我的脑海里就总能想起那条白绫,想起昏暗阴沉的祠堂。”
“是,婚前和人私相授受是我的错,可是我本来都已经接受了赐婚,我原本就是要去了断那段本不该有的孽缘。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呢?为什么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想把我嫁给文言敬呢?”
齐衡像抱孩子一样把如兰横抱在怀里,眸中满是心疼,轻柔的用手擦拭着如兰脸上的泪水,口中一个劲儿的重复着,“不,不是你的错,你没错。”
“为了盛家答应赐婚没有错,坦坦荡荡的去做个了断也没错,是文言敬自己利欲熏心,是顾廷烨满心算计,这些都同你没有关系的。”
“都过去了,有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齐衡终于知道了为何长大后自己在盛家的凉亭中见到的如兰那样死气沉沉,全无往日的灿烂。为何如兰和明兰年幼时形影不离,长大后反而疏远了许多,为何长柏和顾廷烨本是亲如手足后来相见只剩点头之交,为何那日在盛家如兰不敢抬头看盛大人,为何三日回门和那日席上盛老太太对如兰百般挑刺。
他才知晓为何小时候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如兰长大后竟有些卑怯和畏缩,甚至觉得自己平庸。
原来,在自己未曾参与的过去里,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吃了这么多的苦。
这个傻姑娘,曾经被人那样算计欺骗,却仍是在定亲前向自己坦言相告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仍然敢相信自己,向自己交付一颗真心。
怎么会有这样的傻的姑娘呢,即便知道自己已经爱上她,不在乎以前的这些过往,却仍是想坦坦荡荡的和自己相爱,不愿对自己有任何期满。
自己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单纯赤诚,胸怀坦荡的如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