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轩里,如兰靠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卷游记,膝盖上还敷着浸满了药汤子的巾帕。她似是累极了,双眼紧闭,呼吸平稳,似是在看书时就忍不住睡着了。
齐衡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摇头轻笑。屋里虽生了炭火,但到底天寒,屋外的大雪依旧下个不停,他先是把如兰手中的书轻轻的拿出来,抽出她靠着的那床薄被,扶她缓缓躺下,又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如兰身上,才自行前往净室换了一身轻薄的家居常服。
坐在床榻边上,用手试了试巾帕的温度,又看了一眼依然睡着的如兰,齐衡才开始给她按揉着膝盖。雪天更要多按揉一会儿,把筋脉都揉开,更好的吸收药力。
“唔”如兰低吟出声,似是觉得有些疼,不免把腿往回收,齐衡见此,一双手牢牢的箍住她的腿,生怕她乱动把巾帕弄掉了。
齐衡眼神一错不错的看着如兰,想等她睡熟了再继续给她按揉。谁知她竟是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看到自己,脸上便露出笑来。
如兰就这样平躺着,侧过脸眉眼温柔的看着齐衡,声音和缓,“你回来啦?外面还下雪吗?可用过饭了?”
见她已经醒了,齐衡便又低下头来认真的给她按揉着膝盖周边的每一寸肌肤,轻笑出声的打趣她,“娘子一连三个问题,是要为夫回答哪一个啊?”
如兰笑嘻嘻的看着齐衡的侧脸,看他一丝不苟的给自己按摩,随即听到他含笑的嗓音,“嗯,回来了,还下雪,在母亲那儿用过饭了。”
听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如兰也笑出声来,伸手扯了扯他散落在榻上的衣袍,轻柔的同他说着话,“怎么今日这么晚才回来?”
“接近年关,官署的事情有些多,要整理近一年的公文记录,又恰逢一位同僚弄璋之喜,这几日请了几天假,所以事情多了些。”
想起母亲说的她们今日进宫之事,齐衡手上动作不停,抬眸关切的望着如兰,“今日可是累着了?宫里贵人多,你又是第一次进宫,心中可害怕?”
如兰先是摇摇头,不想让齐衡担心,可又想起之前二人约定过的,有什么事情不许藏着掖着,要说出口,两个人一起担着。
在齐衡温柔的目光里,她坦然的点点头,有些后怕的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进宫,见到官家,皇后娘娘和大娘娘呢,自是有些害怕,不过有母亲在一旁,心中也安定不少。”
“没事,以后宫中设宴还是要进宫的,一回生二回熟,别怕。”说着想起刚刚在福熙斋父亲母亲同自己说的话,“平常就别进去了,大娘娘身子不适需要静养,母亲近期也不会前去叨扰。”
“母亲说雪下的大,明日就不用去福熙斋请安了,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就让那些管事直接来望春轩回话,这几日天冷,你就好好的待在屋里养身子,不要四处走动,受了凉反耽搁药效,腿脚也要难受的。”
“嗯,”如兰知晓是母亲心疼自己,乖乖的应下,随即抬起自己的手腕,烛光下的玉镯显得更加剔透,她开心的笑着,向齐衡分享自己的礼物,“呐你看,这是今日定国公老夫人送我的,好看吗?”
“我还约了今日宴席上的诸位夫人,姑娘和定国公府的女眷日后来咱们府上赏梅,”齐衡看她的眼眸微微睁大,好奇的看着自己,“我也还没见过咱们家的梅花呢,他们说家里的梅林是汴京城最好看的,真的吗?”
“好看,花开的时候红霞漫天,十里飘香。过几日花开,我们便去采一些,做梅花糕,酿梅花酒,好不好?”
“好,等花开的时候我一定要第一个去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她轻微的蜷了蜷腿,“好了,别揉了,今天这么冷,你快也过来躺下。”
齐衡起身,把帕子放进一旁的铁盆里,唤冬青进来收拾,又接过她递过来的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手,见丫鬟们都退下了,他才回到榻上,将如兰一把搂进怀里。
如兰感觉到身边的温热,越发的往他怀里靠,躺在他的有力的臂弯里,全身都暖烘烘的。
想起她今日在定国公府和宫中听到见到的事情,如兰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元若,你知道张大娘子同沈将军的事吗?”
“嗯,听说了。”
“那你怎么不同我说啊,我还是今日在席上听别人提到的,今日在宫中也见到英国公夫人了,”说着如兰有些叹息,“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齐衡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声音低沉和缓,“我怕你知道了害怕。”
“啊?”
“毕竟是一条人命,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儿,你又最是心软。前几日你还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以后我们要有一儿一女,如今骤然听闻,我怕你知晓了原委心中郁郁,恐惧害怕。”
如兰顿觉心里暖暖的,齐衡好像总能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她在定国公府听到的时候,心中隐隐有些恐惧,都说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她想同元若有自己的孩子,可,可她其实也怕的很,怕世事无常,怕天意弄人。但她嘴上还是强硬的说道,“我才不害怕呢,就是,就是有些替张大娘子惋惜。”
齐衡把她搂的更紧了些,“别怕,齐国公府不是沈将军府,我也不是沈国舅,你更不是张大娘子。我会好好护着你,以后护着我们的孩子,不会让你们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