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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园之后,便有佣仆上来接过缰绳,将马牵去,少妇肃客行过一座朱红小桥,越溪又穿一重山石叠就的假山,在一座院落门口停下。
那少女笑说:“祖师爷已经回山,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便作别而去,少妇也不挽留,邀了继春径入院内,又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一面掀起正屋的帘子,一百道:“祖师爷已从青磷谷朝拜圣母回来,适才差人传谕夫人,到朝元殿听候法旨。”
少妇微嗔道:“知道了,现在生客在此,知道吗?”
说着一面肃客入内,继春闻言更加狐疑,再向室内一看,那屋子两明一暗,陈设布置,富丽堂皇,竟似世宦之家,不由有点手足无所措起来。
方欲询问,那少妇已经指定靠着宫熏的一张短榻,招呼坐下,自己也一掠鬓角,坐在一旁一个锦墩上笑道:“此间乃元成真人所居紫薇仙府,我乃真人座下,金篆夫人,你既到此,便是仙缘,能将姓名见告吗?”
继春闻论更加惊异,连忙站起躬身道:“我姓杨名继春,所居便是前面的黄桷坝……”
少妇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杨守备的少爷了,是那十三岁进学的新秀才吗?”
继春点头诧异道:“那正是我,夫人为什么知道得这样详细?”
少妇又笑着瞧了他一眼道:“我虽世外之人,方圆百里之内,哪一家的事我不知道,何况令伯和你又是这一方的有名人物呢?今天相遇,那更是非常缘法了。”
说着又命坐下,一面向旁立丫头说:“今天难得贵客到此,还不招呼下去,速备酒筵伺候吗?”
继春想起方才之事,竟得罪仙人,不禁分外恐惧,立刻重又谢过欲去,当不得那少妇一伸玉臂拦着道:“这个决不能怪你,我那龙马平常决不轻易犯性,今天也许因为你我有缘,所以特为作合,你如再提此事,便是真个怪我了。”
说着纤手乘势在继春肘上一捏,又拉着他在榻上坐下来,把一张俏脸附着他的耳朵道:“今天我决不让你回去。”
那一股非兰非麝的香气和冶荡之态,直逗得继春心旌摇摇不克自持,简直不知要说什么话才好。
少妇不竟笑得格格的,又问家中情形,娶亲也未,弄得继春羞涩得如一个初见生人的新妇一样,那少妇越发得意,半晌酒肴已经进来,少妇笑道:“我向来饮食都在自己房内,你不嫌亵渎吗?”
说着竟携着继春的手,走向房内,同就窗前一张小几上坐下,继春一看那间卧室,锦被绣榻,重帷低下,象床文枕,浓香四溢,处处更见豪华,分外为之目眩,两人对酌,才不到杯,那丫头儿忽然报道:“祖师爷有令,命夫人立刻就去朝元殿,不能稍迟。”
少妇把眉头一皱道:“杨相公,你且少坐,先吃点酒,我去去就来。”
说着又一看那丫头,使了一个眼色,匆匆便去,继春一人坐着,又吃了两杯,忽然觉得头目眩晕竟伏在几上睡去,再等醒来一看,室内灯光大明,身上衣服已经脱去,睡在那张床上,那少妇也裸无寸缕的偎在身边,妖媚之态,更难尽言。
一宵既过,浑身就如抽掉骨头一样,酸楚异常,头目更加眩晕,一连几天,渐渐不支,那少妇忽然声称奉祖师之命,出山有事,须数十日才能回来,临行切瞩,仙府四周皆有神将护法,不等回来,千万不能外出。
继春在少妇走后,前两天因身子困倦,白昼思眠,遵嘱并未外出走动,三四天后,精神稍好,只闷在室内自觉无聊,偶值伺候的丫头他出,信步出了院门,渐渐走到小溪边上,忽见前此所见头梳双髻少女,曳着长裙,姗姗而来。
不由心中一动,连忙走去躬身作了一个揖道:“夫人已经出去多日,仙姐何来,能到那边小坐,容我一叙衷曲吗?”
少女向他看了一眼,冷笑道:“死在临头尚不自知,还敢又生妄念,真太不自量了。”
说罢拂袖便待转身去.继春心中不由更加惊慌,赶前一步道:“仙姐,我心实无妄念,只不过因为在此多日,诚恐寡母和伯父悬念,想请仙姐在夫人面前美言一二,容我回去向家中说明再来,并无他意,万不料口不择言,又复开罪,还请原宥。”
说罢连连作揖,苦苦哀求着,少女最初似有怒意,一见继春焦急之态,不由又嗔道:“亏你还是一个堂堂男子,据大姐告诉我,又是一位秀才相公,怎么说话一点分寸也没有,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缠人,要给丫头小使们看去,岂非笑话,既是知书达礼又家有寡母在堂,为何在外面却又这样不知自重呢?”
说罢俏脸一沉,颜色凛然,向四周看了一下,又道:“你走出那院落有人知道吗?”
继春实言道:“夫人也曾一再规戒,不让出来,是我因不耐孤寂,偶然乘着婢女他去,信步来到此地,除仙姐以外实无别人看见。”
少女道:“那还好,算你的造化,现在你先回去,千万不必说曾在此地遇见我,遇有机会,我必设法救你,但不可露出半点神色来。”
说罢举手一挥,继春只觉眼前火光一闪,再看自己已在原住院落里面,幸喜无人看见,连忙走入房中倒在床上,和衣而卧,又朦胧睡去,直到室内华灯初上,方才醒来。
侍婢送来饮食匆匆用过之后,又复退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房中,静中想起日间少女的话,分明已经说明自己死已临头,不禁不寒而栗。
再想起那金篆夫人冶荡妖媚之态,又分明是副夜叉变相,不觉连所卧的绣衾绣被,象床文枕,都好象狴犴桎梏一样,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
正在坐卧不宁,只在室中徘徊不已,猛见床前所燃一枝画烛,灯花猛然一爆,哗剥有声,接着火光一闪,大如栲栳,略旋转,又是一声微响,那个头梳双髻的少女已经亭亭玉立站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