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戈与温济舟互相望望。温济舟仍不乐意。赵戈打头领我们去到龙睿的房间。
两扇门开启,没有桌椅的房间里仅有一张床。那常戴笑容的小伙子坐在床边。听到门响,他的头微微侧了侧,露出了平常的微笑:“是师傅吗?”
见到这平和的笑容,一想到那双经常笑盈盈的漂亮眼睛如今裹上重重纱布有可能再也看不见东西,我的心口又是挨一刀。他怎能还笑得如此宽容呢?我心头难受地捏紧了阿单的手臂。阿单反过来握我的手,轻声说:“这只是暂时的。”我便是扶他走过去。
龙睿闻及我们的脚步声,道:“师傅可好?虽然三师兄说师傅很好,但是不能亲眼见到师傅与师傅说话,我还是很担心。小叶子没有受伤吧?”
“我很好。我和你师傅都很好。”我连忙宽解他。
“那就好。”龙睿又笑了笑。
阿单对温济舟说:“把布解开,我看看。”
温济舟迟疑了一会,方是慢慢解下裹在龙睿眼睛外面的白纱布。我紧张地屏住呼吸。白纱一层层松落于地面,渐渐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眼眶没有任何外伤痕迹,伤者的眼皮打开,眼珠子仍是完美的颜色与光泽。外表看来是完好无损,龙睿却是看不见。我无法松口气,心更紧了,望向阿单。
阿单神情大变,喃道:“绝地优昙。”
“是的。”温济舟沉痛地说,“应说不幸中的大幸是,那恶婆娘一心一意先是想要师弟的眼珠子,便是把毒药都撒师弟眼睛了。绝地优昙为毒中之王,也是世上最古怪的毒。它并不会因体表的伤口继而在人体内扩散,除非毒药直接侵入了五脏六腑。”
“解药呢?”我问。
“与千缠散一样,可说是无药可解。与千缠散又不一样,不能用内力把毒逼出体外,要用内力把毒吸入自己体内。等同于救了一人,极有可能牺牲掉另一人。而且,绝地优昙为奇物,无叶子无果实,花为阳根为阴,花与根合制成毒药。这务必要求使内力的人天生体质属纯阴,练的却是阳功。世上此等奇女子曾经有一人,她甚至能将毒吸入自身体内以调和阴阳的方式进行化解。可是她过世了,绝地优昙成了真正无人能解的毒王。”
“她是——”我的心怦怦跳。
“绛雪女侠。她的去世,是世间的一大憾事。”
又是绛雪。我真道不出这个名字重重复复从许多人口里对我说的滋味。诚然也谈不上讨厌或是喜欢,她已经死了,有什么好较劲的。可现在,我但愿她活着,为了龙睿的眼睛。
“没有其它解毒的法子吗?”我忧愁地追问。
“暂时没有。”温济舟说。
慕容单不赞同:“可以试试太普寺的三阴七阳指。”
“那是以外力调和伤者自身的阴阳。如果失败,毒入到伤者五脏,龙师弟也会没命。”温济舟持反对意见。
“不会。即使失败龙睿也不会没命,没命的会是使阴阳指的人。只要外人以内力接触到绝地优昙,毒会传给使内力的人并且直接进入其五脏。而龙睿自身不能动内力,便是无恙。”
“照师傅的说法,太普寺的和尚们怎可能为了一个陌生人舍命相救?”
“可能还是不可能,也得去到太普寺亲自问问和尚们才知道。”
温济舟锁眉:“师傅是要带师弟上太普寺了?”
“是的。”
“我不赞成!”温济舟激动地说,“师傅,您身上的藤毒是解了,可您挨的那一掌至少要养上半个月的伤。”
我被吓到了,慌张地摸阿单的脸和身上,又心疼又怒:“你伤了怎么不说!”
“师傅!”龙睿情急道,“我的眼睛不要紧。如果您出了什么事,大家怎么办?还有刺客——”
“不要担心。”阿单捉下我的手,阻止众人的劝说,“我挨了这一掌,那人也挨了我一掌。我养半个月伤,他也必是要养半个月左右的伤不能再指使追兵。趁这个空机,我带龙睿上太普寺试试。”
温济舟见说服不了,气急:“我是大夫,由我说了算。”
阿单道:“济舟,为师希望你能体谅为师的心情。”
“也请师傅原谅徒儿,徒儿无法体谅!”说完这话,温济舟甩了门冲出去。
赵戈挠挠后脑勺微叹:“五师弟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师傅,我去把他追回来。”
“也好。”阿单说,“他回来后,你与他商量选择哪条路去太普寺比较好。”
“我明白。太普寺在渝州。五师弟刚从那地方来,比我了解当地情况。我会听取他的想法。”
赵戈出门,阿单便是咳嗽起来。
我替阿单抚背。龙睿担忧不已,想亲自照顾师傅却碍于眼睛看不见,两手用力揪紧了大腿上的裤子。我见此,对他说:“有我照顾你师傅,你好生养伤。你师傅见你伤愈,心情愉快伤也会好得快。”
“小叶子。麻烦你了。”龙睿闭着双眼详细叮嘱我,“师傅只喝四叶草泡的水。我百宝袋里有,如果没有了,你向三师兄或是五师兄要。”
“好。”
“还有,师傅最喜欢那件藏青色的袍子,要小心搓洗。师傅的鞋子有两双,隔天就得换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