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还藏着一只死去多时的狸猫。
究竟鼻端是谁的血腥气息已经不再重要,升平此刻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芙蓉灯在床前依旧明耀,数名宫人在不远处屏气凝神,所有一切已经迫使升平再来不及思想,只能本能的随李建成动作。
升平的双眼没有办法闭拢,晃动的床榻,颤动的床帐,还有绝望的光线。空洞,一片泛白的空洞,升平眼中的整个红色大殿已经渐渐染成白色,那是灵堂的颜色。
很快,漫天遍野的白色淹没了她,涨满双眼。
她的耳边此刻只剩下李建成粗重的喘息和呻吟声证明她依然活着。也许,昏过去是最好的办法。升平绝望的想。
她缓缓的闭上双眼,四周顿时陷入黑暗。
玉兔西坠,星隐沉,升平因身边李建成动作而陡然惊醒。他翻身从床榻上站起身,掀开帐子走出去,嫣红的百子千孙帐瞬时遮住他得意的神色,留给升平一丝残留的庆幸。
最后时刻,李建成似乎还是将帐子放了下来,遮掩住所有丑态。升平闭眼,一股温热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坠入锦衾,洇晕一片。
宫人上前为李建成更衣,女官手持彤史向他跪拜道贺,“恭祝太子合卺,百年好合。”
李建成没有按例回答,只是冷笑着甩开袍袖径直走出东宫内殿。
一干宫人内侍面面相觑随即明白太子意思,新婚且不见对太子妃温柔体贴,来日想必也不会再对太子妃有情尊重,于是宫人内侍悉数随太子离去,只留下寥寥几人听从升平差遣。
升平看着眼前隆起的锦衾,突然再没有对被虐死狸猫的惧怕,其实生死只不过一瞬,此时的她与死又有何异。她低头看看自己遍布伤痕的身子,强撑起双臂支住身子抓过昨日嫁衣裹住身体袒露之处,轻轻唤长乐:“长乐,本宫想沐浴。”
长乐立即走来,掀开帐子看见升平狼狈模样惊得几乎哽咽:“太子妃娘娘,你……”
此刻升平的脸颊肿胀,嘴角裂痕犹有褐色干涸血迹,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白皙肌肤上遍布青紫掐痕,与其说是新婚,不如说是出狱。
升平抬起头,木然吩咐道:“长乐,本宫有些疲倦了,你让她们先出去,你自己服侍本宫沐浴。”
长乐已经不知所措,立即点头答应:“嗯,嗯,嗯,太子妃娘娘,奴婢马上去办。”
东宫宫人虽然不屑听从新任太子妃的命令,但看见长乐欲哭无泪的表情多少也有点了悟究竟李建成对太子妃做了什么,纷纷垂首离去,等东宫宫人悉数退净后,长乐独自搀扶升平赤条条走进偏殿沐浴。
升平被温水裹住身子才感觉自己仿佛又活了一回,她深深叹息:“长乐,你帮本宫洗头吧,本宫双臂已经抬不起来了。”升平言语非常吃力,一字一句都像是用了全身力气。
长乐点点头,强含住眼泪为升平放下凌乱青丝,用梳子一缕缕梳理清楚,再用清水涤荡。一簇簇青丝在清水中脱离飘浮在长乐掌心,长乐忍住哽咽将被太子拽掉的青丝偷偷藏起。
“今天还要去两仪殿聆听朝贺是吗?”升平从水中睁眼缓缓开口,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发丝被人拽脱的疼痛。
“是。聆听朝贺完毕,午时过后东宫后宫会来寝宫朝拜太子妃娘娘。”长乐轻轻为升平梳理长发,再将青丝盘绕起,而后为升平清洗身体。
“本宫怕自己走不到两仪殿,长乐,一会儿你必须寸步不离搀扶本宫……”升平轻声叮嘱,缓缓回身将冰冷的手搭在长乐手背,忽然笑了:“幼年时,本宫曾经有一位贴身服侍的的姐姐,本宫从未当她是宫人,予她同本宫一样的吃穿用度,可是,后来本宫发现,她居然是本宫舅父送来监视的眼目……”
长乐身子一抖,惶惶垂下头。
升平抽回手,轻笑回身,幽幽道:“所以,如今本宫也明白了,不管你是谁,受谁的差使,想做什么,只要能帮本宫走上两仪殿,本宫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你。”
长乐抠住自己掌心不知该怎么分辨。升平见长乐缄默无声继续吩咐:“今日礼服就挑选杏黄色吧,同色配绶,同色配履。”
长乐见升平因回身牵扯身体伤痛而皱眉,嗫嚅道:“太子妃娘娘可以告请身体不适,暂缓听贺……”
“然后让大唐朝臣都知道太子妃新婚首日便骄纵不知礼数吗?”升平很慢很慢的反问,长乐无言以对。是的,两仪殿必须去,去了还要对李渊表现出父慈子孝媳恭的虚假场面,升平可以不去,但太子妃必须去。
“你先去给本宫拿礼服吧。”升平幽幽道。
长乐领命离去,升平突然捂住自己的嘴,眼泪无声落在池中激起一波涟漪不见了。清澈池水遮挡不住遍身淤痕却能掩盖她的无边伤痛,以及她屈辱的泪水。升平突然听见脚步声,昂起头,用清水将脸颊泪痕迅速洗净。
长乐已经轻轻站在身后,她为升平拿来了宫装,杏黄色,独孤皇后昔日的凤袍曾经都是这个颜色。不想如今,她也可以穿上,作为大唐朝的嗣太子妃站在两仪殿上接受百官朝拜。华美朝服掩盖了她昨日所受屈辱,精致凤冠给予了她最高荣耀,她该笑不是吗?
可,升平根本笑不出来,只是怅然看着杏黄色的宫装,从心底里泛滥厌恶。
升平一切穿戴得当再由长乐梳妆,眼见镜中自己的妆容一点点的精致起来,升平嘴角方才噙了不易察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