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管不了这么晚闯进男人屋子里妥不妥当,见着灯火,盼了一整日的急迫在血液里嚣腾,云婉儿步履略促地往里边去,几乎是撩起裙摆小跑起来。
然而,燃起灯火的前厅没见着人,屋后也没有,她寻觅着,持着一盏小油灯四处找呀找、觅呀觅,竟然在灶间发现男人踪影。
他身形巨硕,刹那间抓住她的眼,紧紧抓牢了。
清冷的月光从灶间那扇大窗洒进,皎光染了他半身。
他立在及人腰高的大水缸前,上衣脱至一半,虎背与熊腰都已露出,瞧那样子是打算就着缸里的冷水清洗身躯。
“谁?”甫发现有人踏人,力千钧峻厉的面容陡地朝声源侧转过去,在隐微的幽光中看见那抹窈窕身影。
“啊!”云婉儿不禁轻呼了声,脚步顿了顿。
她心头一震,因男人此刻神态狠厉。
前所未见的狠厉,浓眉如两道疾箭飞掠,唇与颚死绷,他鼻翼明显歙张着,两丸深瞳像临阵对敌般精锐无比地瞠视。
尽管如此,一切惊疑在瞧清楚他颊面和衣衫上的点点血迹后,全都化作深浓的忧虑。
“你受伤了?!”她脸色蓦地发白,纤瘦身影好快地挪移过来。
放下小油灯,她也管不得羞不羞涩,赶忙趋近帮他将脱至一半的衣衫七手八脚扯下来,这时才惊觉到,他的上衣竟染着不少鲜血,或大或小,东一块、西一片的,腥味在她鼻间弥漫。
“老天——”云婉儿快晕厥了,不是因为血腥味过浓,而是忧心他受伤。
“不是我的……”力千钧低喃一句,但似乎没能成功将意思传达给她,只见姑娘眸光紧切地在他身上穿梭,急着要寻出他的伤处。
他左胸绞紧,极快又道:“那些血不是我的……嗯,大部分都不是我的。”
她不该在此时出现。
他今日在枫林里干下恶事,干得畅快淋漓且毫无踌躇之意,只觉无比痛快,浑身肌筋尚处在紧绷状态,这模样的他可怖至极,她不该来啊!
但是,心里虽晓得情况不太妙,当姑娘拉着他硬邦邦的臂膀要他坐下时,他仍乖乖依着她的话动作,没办法说出要她走开的话。
“我没事。真的。”他沉声再道,目光离不开她的脸容。
云婉儿一怔,定定瞅着他,在那片男性胸肌不断摸索、试图找出伤处的小手终于停顿下来,掀了几次唇才磨出声音。
“你没伤,没流血……好好的,没事……没事……”
那些血……让她的心情一下子回到当初听闻他遇落石意外而受伤的那一刻,惶惑惊惧,茫茫然不能自已。
过了好半晌,她才稍稍能宁定下来,绵软掌心没离开他裸露的肩膀和胸膛,只拿着一双泛光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与他相望。
“很晚了,怎么不睡?”力千钧沉声低问,左胸起伏略剧。没办法的,许多反应根本无力掌控。
“……你一直没回来。”
“你在等我?”
“嗯。”她低眉颔首,一绺发丝垂落胸前。
他呼息变浓,脸部轮廓柔软许多。
觉得很该对她解释些什么,他斟酌着,抿抿唇道:“我跟着头儿一块讨债去了。那些人占了咱们‘霸寨’的便宜还不肯安分,再相让下去,对方要欺到头上,所以干脆就一拍两散,把旧帐新帐全算清楚,从此各走各路……然后就回来晚了。”
没想到她在等门,为他等门,像寨中女人们等她们的男人那样……思绪转到这儿,他心咚咚地重震两下,不禁暗自苦笑。
再者,实在很难对她启口,他今晚究竟做了什么。
在枫林里干下的事,以恶压恶,以暴制暴,自“霸寨”改做正当营生,不碰那些没本钱的买卖后,他已许久不当恶人,然而这一次,当得着实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