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盗听先兆
正月初一就已触了霉头。苏绾到底觉得堵心。收妥匕首睡下,辗转反侧间总想起苏湄的嘴脸,一副春风妩媚、妖冶无辜的笑。这个女人,似乎比她先时觉得的,更加有道行。寒翠微是别想斗过她的。
她也倒不是为寒翠微在担心,只是可怜她那肚子里的受精卵,苏泊生好不容易有了个后代,千万别教苏湄黑心掏子地给弄流产了去。现已无白月在,想来跟她也不会沾边儿,只是上回楼御医曾说寒翠微有漏胎之脉,却为何不见寒翠微有何下文呢?这当中会不会又有什么古怪在?
越想越是心烦。
夜月入了树梢后,外边儿静地仿佛全部都死绝了一般。苏园外头的人还在为着正月里的走亲访友闹腾不止,可这儿却独独有些萧索寂然,仿佛早已被人忘却遗弃,又或者这儿的人平常生活里已足余,便就淡薄了过年的心意。只相熟的几人吃顿饭便算是完事儿了!
苏绾想起自己以往过的那些节来,无论是春节还是元宵、中秋,哪怕是个清明节,她也无处可去,亦没有哪个亲人的坟墓需她去锄草供香的。闲暇里大多是无聊地看碟打发光阴,除此之外。想必就是周而复始地推拒华启光了。
生活的乐趣,早教平淡消磨了。有时候真的认为自己确实适合这样的生活,出生、成长、长成、衰老、老死,一辈子就在这样的清汤中度过。
但自来了永兴之后,她发现似乎日子平淡里,却含着莫名的汹涛,她这只孤舟随时会被陌生的风浪给掀翻了去。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惊未定又起一惊,她回想起来,极端地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哪一步,是不是,根本不该进这苏园呢?不该答应苏洛陵永不离他而去,答应苏泊生好好照顾苏洛陵,也答应黄叶方晋的三年之约,更答应白月的复仇心愿。
自己只是个无力无为的人,却答应了这么多自己力所不及之事。
心中一下子闷地发痛,更是睡不着了。
忽然,楼下天井里似乎有猫枭之类的动物“咕噜”了一声。她一下子从榻子上坐起来,寒毛炸起。雪天里哪里还有这等活物的?那是什么?
屋里即刻就亮起了灯,苏洛陵披衣走过来:“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苏绾点头,也穿了衣服起身,想随苏洛陵去看看。
“你别去!”苏洛陵阻她,“你在这儿,我去瞧瞧就行了。”说着就拈灯出去了。
开门关门间。一阵凝结雪气儿的风送进来,悠悠地似乎还传送着马儿低低的嘶鸣。苏绾放心不下,也偷偷跟在了后边儿。
一路从楼上下来,天井里只挂着几盏罩红纱的灯笼,此刻随风飘摇,甩地灯火忽明忽灭。苏绾见苏洛陵的灯光消失在前头古楼,便也跟了出去,直至到了快出铜钉大门时,方才传过来几句人语。
“参见……”
“别多礼。”
苏绾猛一愣,这声音似乎是于中正的,他不是由苏泊生送出园子去了吗?怎么又半夜里折回来了?就偷偷探出头去瞧了一眼,立马惊地连大气儿都不敢出。那于中正虽是于中正,可却穿着一身紧身劲装,像是刚飞檐走壁到逍遥居的。
“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消息?”苏洛陵问。
“卑职一路跟着怀煜书,他真正并未回刺史府,而是连夜由北门出去了。想来他自己所言并不全是虚的,今夜就已启程上京。不过卑职抽身回来的时候,他悄悄去了间偏僻的瓜子庙,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是在等我。”苏洛陵语气遗憾,“只可惜他爹是怀长远,若非如此。我与他尚可交心。他天明等不到我,就会孤身去的。想不到怀长远为人阴险,儿子却是个真性情的男儿,也亏我席毕去看了他,否则他也定不会向我透露这些。依他所说,太后怕是有心发动政变,京畿必乱啊!”
苏绾心道,怀煜书原来都已告诉了苏洛陵,他这会儿已经到郴州了吗?什么时候走的?这走地也太急了吧?
又说太后有心政变——言下之意,是元宵前进宫的诸位王侯都是有去无回的了?
想通这个,顿有些站不住了。
举凡朝纲政变,就是将整个庙堂重新大换血。这太后权欲熏心竟想自己当女皇?她飞快捂住嘴巴,不教因为惊愕而吓出声。
“公子有何打算?”
“北上的计划必要尽快才行。如今诸事已差不多了,今儿你也瞧见了许多东西入账,急需到北边儿之后折成现银。我明儿就命人将东西都送到都尉府去,这事情就交由你来办吧!”
将那些东西变卖?苏绾愕道,那些店铺之类转卖也是银钱,而这些奉承的至宝也是一笔数目,可知苏洛陵如今是急需储银。这是为北上所做的打算,可为何要牵扯于中正?而且于中正口口声声自称“卑职”,这恐怕不是他一时发懵说的糊话吧?
“是,卑职遵命。”
苏绾见两人说地差不多了,便赶紧熄灭手上的灯,摸着偷偷又溜回寝居去,一想起上回偷听到龙门星象的话时所受的教训,如今这膝盖骨还在隐隐作痛。而且那夜苏洛陵脾气甚为不好,她都险些做了深闺怨妇的打算了。
才坐定在榻子上,便听苏洛陵上楼的脚步声轻缓稳健,一步步走来。好似叩门的环击。
一开了门,苏洛凌愣了一下:“你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