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上腹,斜靠在桌边儿,看着床上的剡洛忽然笑了一声儿。不知道为何,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一般。
“啪啦”一声儿,茶盏落地,她不小心挥落了茶盏,那青玉瓷器瞬间碎在眼前,震得她魂儿猛地一惊,仿佛全身正被一股暖暖热热的气流包围着,再不似先前的羸弱了。她握了握自己的手腕,比先前稍加有了力道,胸口呼吸顺畅,全无凝滞。
“我……真的,不用死了?”苏绾自言自语道。有些不敢相信。这种感觉,好似于蓝的灵魂终于同华云英的**贴合地严严实实了一样,没有空隙没有瑕疵,仿佛她生来就是这副躯壳。
这便是,真真实实作为一个永兴人的感觉了?
她仍似被烟雾笼罩一般,害怕这是错觉。直到床上的人微微有了动静,干枯的嘴角呢喃了一声儿:“绾绾……”她这才惊觉过来,飞奔向床边儿。
“剡洛?”拨开帐帘,苏绾握住剡洛的手掌,坐了下来,“剡洛……你……你在叫我?”
“绾绾……”剡洛的眼睛只撑开一条缝儿,视线里苏绾的脸显得有些昏暗。他看着朝思暮想的人,轻轻含笑,问道,“我又做梦了么?”
“不……”苏绾将他的手掌贴到面庞,让那冰凉的手感受着自己的温度。这种巧合实在是太过玄妙,她才服下那颗药,剡洛便醒过来了。是否,是否……他们俩个,这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呢?这是不是苍天眷顾,让她不远千万里,穿越时空,经历生离死别都得到人间正果呢?或许她本不应属于现代的。所以她在那里才如此煎熬地活过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她该是属于永兴属于剡洛的吧?所以,上天才拨乱反正,让她回来,纠正这个关于时空的错误。
她兴奋地含泪,用牙齿咬住剡洛的指尖,狠狠一咬。
“嘶……”剡洛蹙眉轻哼,“疼……”
“疼吗?所以你不是做梦。我,苏绾,现在活生生地在你面前。剡洛……张大眼睛看着我,看着你的妻子,我是苏绾……是你。亲自取名字的苏绾。”苏绾含着他的指尖,止不住脸痕爬满了脸。
这是他俩,分别这么久以后第一次单独相处。那种久违的,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特有气息,正似从那些飘荡的帷幔之中吹散开来一样,浓地,浓地她想不去回忆那些往事都难。
“绾绾……”剡洛努力张开眼睛,视觉张力让他觉得苏绾似乎瘦了许多。他的胸口忽而一疼,“咳咳咳……咳咳……”
“剡洛,你别乱动。”苏绾稳住他,右手握了又张,张了又握,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
剡洛微笑,嘴唇依旧苍白地,毫无血色。他常常舒了口气儿:“我方才做梦……咳咳……梦见,我们回苏园了。”
“回苏园了?”苏绾愣了一下,继而摇头,“我们不在苏园。剡洛……你看看这地方,这儿不是我们的逍遥居。这儿,是皇宫。这儿金碧辉煌,怎么是苏园清雅的逍遥居比得上的呢?你睡糊涂了,才会做如此的梦。”
“皇宫?”剡洛彷如梦呓一般,被苏绾一说,有些如梦初醒。
“嗯,”苏绾点头,“外头的局势还不稳定,所以你必须得好起来,知道吗?”
剡洛的没有一皱,伸手摸着苏绾的脸际:“绾绾,真的……真是你吗?为何……为何如此陌生?”
苏绾愣住:“剡洛,是我啊,我是苏绾……是你的绾绾。”这话让苏绾心中一刺,仿佛被一把火星子烫伤了一般。
剡洛摇头:“绾绾……你是否很累?”
“我……”
“嘘……别说出来。我跟你一样,我也好累……我真想,真想从来没有烧过苏园……绾绾,作为一个妻子,我想你只作为我的妻子。静静地陪我一会儿……我不想,听到那些烦人的事儿。咳咳……”
“剡洛,”苏绾扶稳他,方才她也是一时心急,他想让剡洛有所牵挂,也想让他尽快好起来。是她才操之过急了吧,还是——其实剡洛他已厌倦了这种生活?是啊,过惯了苏园的日子,他的脑子里日日夜夜盘算着如何为将来积累军饷以及人脉,但那只是谋划而已,并未有一个人跳出来,与他明争暗斗。这两年多以来,他累了吧?是累了吧……也许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这场征途虽短暂,却将所有的阴霾都压制到了身上。
从今往后,他肩上扛的,便是真正的江山了。
“对不起……”在他仅剩下自由之身的这点儿时间里,她真不该提及这个话题。她觉得,她已被权力冲昏了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算计别人,以保全自己保全剡洛,保全他们之间的感情。
物极必反,物极必反。她小心告诫着自己,也为自己解释,兴许是太久没见到剡洛,所以她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绾绾……你怎么,怎么跟我说对不起了呢?”剡洛心疼地问道。他只是想苏绾别再替他着想,事事都以他为先,让她越来越失去了自我。他想看到的,是那个敢于跟他唱反调,永远坚持着自己的苏绾。
第一卷 云泥之争 第三百四十七章 执子之约
第三百四十七章 执子之约
剡洛还记得,苏绾总是不屑于他任何的话,甚至充满了警惕。那种较量,是有别于沙场的,没有那些英魂的呐喊,却能让他热血沸腾,让他想过,去永远征服她。
然而,征服,它总是有个尽头的。就像是两条大河总会汇聚在一起,怀着一致的目标,奔腾向东,他们的点点滴滴,浑浊与清澈,都将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