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又是二十余日,眼看着县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归庄闭门读书,也不再来找邓源闲谈。邓源眼见别人用功,自己更多了几分紧迫感,不光白天读书练字,晚上也挑灯夜读直到三更。
八月初十这一日,满县考生齐聚县学。邓源人生中并无“考童生”这一节的记忆,便也跟着去看热闹,美其名曰为归庄送考壮行。
归昌世本是要亲自送归庄的,但邓源一大早就等在了门口,老头笑道:“长兄如父,他大哥不在家中,贤侄你陪同前往也是一样的。”
邓源问归雨宁:“你去不去?”
归雨宁道:“自古没有女子进学宫的,我不去。”
“又不用你进去,咱们在外面等着便是。”
“那也不去。”归雨宁似乎有些怨念。
邓源便讪讪地陪归庄外出。
走出巷子,归庄笑道:“既然阿姐不去,兄长你也不必陪我了吧。”
邓源做义薄云天状:“我是陪你考试,关你阿姐甚事?”
归庄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啊。”
邓源又要雇车,归庄道:“从这里到县学,多说一炷香的路,坐什么车?”
好吧,你体力好。
自从家里藏了八千两黄金,邓源和陈伯便不敢同时外出,所以邓源近来觉出诸多不便。若在以往,都是陈伯备好车等他外出的。
凡事啊,有利必有弊。
到了学宫,邓源吓了一跳。前来考试的,固然有归庄这样的少年,三四十岁的中年人也不在少数,更有几位头发胡子都花白了,拄着拐棍来应考的。
邓源悄悄问:“你确定那些老大爷不是来送孙子考试的?”
归庄也压低声音道:“那都不算老的,听说前年有位老翁六十九了,也来应考。”
邓源好奇:“这么大岁数,后来考中没有?”
归庄叹口气:“初试复试都过了,本拟一鼓作气拿下府试,正正经经弄个秀才功名,谁知乐极生悲,复试放榜那一日,多喝了几杯酒,犯了急病,一命呜呼了。”
邓源也叹息一回,又道:“那你可得把持住,不要乐极生悲。”
归庄斜了他一眼;“多谢提醒。”夹着小包袱溜溜达达进了学宫。
邓源见他如此轻松,料想是肚子里有货,并不紧张,便十分羡慕。说起来,邓源还是缺少真刀真枪的科考经验。虽说过去也是从小学一路考到大学,但那种考试气氛都相对温和,而对于这种公差拄着水火棍来回巡逻的考试,还是有些不适应。
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邓源还看到了有一饭之缘的老儒邵远光。这老家伙神采奕奕,目不斜视地大步进了学宫,想必也是胸有成竹。
之后居然看到了叶方恒。他不知道这小童具体多大岁数,看模样儿也就是十一二岁,放在四百年后,小学都还没毕业。但人家家里似乎着急得很,一定要让孩子上考场历练一下。叶守贤并未亲自来送考,派了一名家丁赶车来送,又有一名健硕的老妈子提包袱,这也算是考场外少有的排场了。
时辰到了,曾在魁星楼见过一回的何教官亲自闭了门,便有四五个衙役在场外驱散人群,禁止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