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接过茶随意喝了口,心情还未平复。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好像在这里看到李辞过去的两年,也可能是十几年。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李辞给自己倒了杯普洱,转头道:“自打那年中秋御书房大火,两年了。”
他自然地坐到榻的另一头。两人中间就隔着张窄窄的榻桌,因桌上摆有茶水,胳膊肘不可避免地挨着。
絮儿感觉小臂皮肤有一点温热传来,摩挲发痒。
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手,“我瞧这地方不大好。”
李辞别眼看她,淡淡含笑,“哪里不好,我倒是觉得好。”
絮儿趁机起身,不愿再暧昧地与他擦着胳膊,一面踱步说着:
“一来通风不大好,闻着有霉味。你在火场里没受伤却总咳嗽,该是坏在这刺鼻的味道上头。”
她疑心是霉菌过敏,或是慢性支气管炎。却不知怎么对个几百年前的古人说。
又绕到墙壁敲了敲,“你看这四面的墙壁,连扇气窗都没有,终年晒不到太阳。人和花草庄稼皆是一样,得晒太阳,不然哪里长得好呢。”
李辞端起茶喝了口,跟着起身与她一同打量这间地堡。仿佛这里不是他藏身的简陋所在,而是他们新婚的屋舍。
她第一次到这里来,他便引她到处转,商量着这里摆什么,那里搁什么,墙壁什么颜色,窗户开向哪头。
李辞长着双好看的瑞凤眼,不笑的时候高傲冷淡,倘若里头冒出些爱意,简直是勾魂摄魄。
絮儿不经意瞟见,心跳得飞快。
她故意回避那滚烫眼神,两个指头在书案上摸摸,“瞧,书桌也是,总有层水气。这样的屋子待久了,好好的身子也要坐下病来。”
转身又往书架指,“那些书受了潮,也经不住搁。”
李辞跟着她的脚步,不说话,只是听。
她指哪里,他就看哪里。多半时候眼神停在她脸上。
絮儿说得多了便觉口干,转回榻上喝茶,“王爷,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李辞端正身子,怔然看向正前方的灰墙,好像要用目光刺穿什么。
沉默须臾,冷声道:“为活命。”
说着转到絮儿跟前探下身,“有人杀了太子,栽赃给我。皇上信了那些人的鬼话,命我在隐春园自省,实则是圈禁。我若敢造次,会死。”
他的目光彻底冷了,生怕被絮儿瞧见,转去看桌上的蜡烛。
不料絮儿举起蜡烛,将一张惶恐的小脸照得亮亮的,“皇上会杀儿子?”
皇上她见过,虽与李辞有相似的古怪,断想不到会歹毒到杀儿子。
李辞苦涩一笑,“生在这样的人家,如何能用常人的感情看待。”
絮儿不服,“你没做过的事凭什么受罚?咱们偏不躲,还要大大方方的,气死那些王八羔子。”
为她嘴里的“咱们”,又为她的仗义执言,李辞欣慰地笑了。
“我说的不对?”絮儿见他在笑,以为又在讥讽。放下蜡烛就有些不高兴。
李辞凑近一张端正的脸,好像在参加考公面试。蹦出的话却是:“咱们絮儿小姐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立马絮儿怄得直翻眼皮,又不大舍得,赶紧翻回来看他那张俊脸。
“你总这样说话么?”
“怎么说话?”
絮儿瘪嘴道:“用正经的样子说不正经的话。”
李辞玩味地笑笑,“看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