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过去看看,你就知道了。”克鲁克山鼓励她。
陈家蜜反而有些惊诧克鲁克山竟要特意带她去看,她本想用“不必麻烦”来谢绝,没想到克鲁克山很坚持:“如果好奇,就自己亲眼看看。”
他们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沿着小径走近那处显眼的建筑,待走到跟前,陈家蜜这才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处连绵在一起的现代化的暖房。透过外墙的玻璃隔层,她可以大概看到里面的布局。暖房里面种的不是玫瑰,而是百合。
“这是亨特拉尔公司的一处实验性产业,进去看看吧。”克鲁克山掏出了自己的门禁卡,带着陈家蜜入内。
陈家蜜分明看到他刷卡的时候门禁显示了管理员权限,他和亨特拉尔公司到底是什么关系,陈家蜜越发好奇,从刚才的上门拜访来看,似乎是寻常的亲戚关系,克鲁克山作为年轻一辈和长辈之间的关系相当亲密。而且他和亨特拉尔先生的相处就仿佛朋友般自然,可既然是寻常关系,为什么他又不说明呢?
但他不说,陈家蜜就不能发问。
而且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处高科技的暖房吸引走了,因为陈家蜜从走近暖房的那一刻开始,就感觉自己被移动的百合大军包围了。
这是三个暖房组合起来的巨型生产基地,陈家蜜身边的一切都在移动,百合不是种在地上的土壤里,而是全部栽种于可以移动的大型培养温床上,陈家蜜走动的时候,百合们也在动,隔音装置使得外面听不见里面的动静,但是一旦身临其境,就仿佛有千军万马在你身边起转回旋。
而这些百合的领导者,显而易见是电脑。
“这里的光是为了模拟太阳照明,而且工业马达会产生噪音,所以需要远离居民区避免光污染和噪音污染,”克鲁克山简单地解释了陈家蜜在远处看到的光是怎么回事,“这里全面模拟百合在自然界的环境,一年中的每一天都和流水线一样在生产百合。亨特拉尔公司一直在尝试更便宜更高效的办法,所以才有了这处实验性暖房,生产全世界最好的百合,总投资大约一千万欧元。”
陈家蜜和克鲁克山站在一处高台上,满眼都是看不尽的绿色百合植株和百合底下纵横交错的轨道,不要说是温室了,哪怕是曾经实地去过客户公司走访的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厂房,更不要说云市那些依靠人工劳动的暖棚了。
“我的天!”她前倾靠在胸口的栏杆上,“这里真是太大,太先进了。”
拥有这处产业的亨特拉尔先生,简直就是个大地主。
“这些移动温床总数在两万个,分布在三个暖房里,每个暖房模仿百合其中一个阶段的生长环境,”克鲁克山详细地给陈家蜜介绍,“你看到的特制泥土全部是循环利用,每次百合采摘完,泥土就会重新蒸熏消毒重复使用,基本不需要大量补充。所有的温度光照水分全部由电脑控制,我们刚刚看到绿色的植株从第一阶段进入第二阶段,两个月后它们一旦开始挂花,就会进入最后一个暖房。”
除了自己和克鲁克山,陈家蜜似乎没有看到一个人。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而且除了栽种和采摘,当中的步骤不需要人工干预。”克鲁克山想了想,“这三个暖房,一共雇佣了十五个人。”
陈家蜜吃惊,虽然知道自动化必定带来人力成本的节约,但她没料到会节约到这个地步。在一次初始的巨额投入之后,除了固定的基本支出,这几乎是在毫无后顾之忧地赚钱,甚至哪怕在面对将云市花农打击得无还击之力的极端低温面前,具备高端智能机械化流水线的暖房,也可以完全置身在这种气候风险之外。
陈家蜜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么产量呢?我知道产量一定很大,但我猜不出确切的数量。”
克鲁克山指了指身边一株刚刚从球茎阶段进入生长阶段的百合植株:“这个球茎比较大,到最后的挂花阶段,我估计可以长出六枝百合,每一个移动温床上会放置十个球茎。然后加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光照和灌溉,这里的百合会比自然条件下生长快三倍。”
陈家蜜心算了一下,也就是说这一处基地每三个月就可以生产出一百万株百合,而据克鲁克山所说,这里的高品质百合一半销往英国,一半销往欧洲其他地方,以欧洲高昂的鲜花价格,可能最多一两年亨特拉尔公司就已经回本了,而其后的每一年利润都会高到咋舌。
可陈家蜜不懂,既然有非洲这么理想的种植基地,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实验性产业。对于商人来说,往往是应该在人工成本无法负担的情况下,才会去想根本的解决办法,但是非洲的人工低到连中国人都会觉得惊奇。
克鲁克山早已对答案成竹于胸,其实这就是他一直对陈家蜜所说的阿斯米尔式的鲜花模式:“詹姆斯肯定跟你说了,我们现在更看中非洲的花卉产地,那里土地和人工更便宜,又不具备复制的技术。但是荷兰是被上帝遗忘的国家,低海平面导致很多无法耕种的土地,如果我们不想办法种植,就一定会饿死。所以荷兰人永远不会放弃在最少的土地上获得最高产出的传统,也不会把产业全盘放在海外。”
这就跟中国人在盐碱地里种水稻一样,只是为了在恶劣的环境下想办法活下去。可是花不是粮食,陈家蜜始终认为这不是生活必需品,或者说中国和欧洲的情况截然不同,花在中国还远远不到生活必需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