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灰白的信纸展开来,真的是瑛琪!
……瑛琪本是孤儿,九岁那年险些饿死在九爷府外街上,蒙十四爷怜悯施舍了些许食物才得以活命。后又得九爷招入府中由二管家收养调教,赐包衣……十五岁选包衣三旗使女入宫,宜妃娘娘赐名送入乾清宫,才遇到了福晋……当年十三爷送福晋饮酒醉归,留下字句的事情还有福晋身边发生的其他事情都是瑛琪传出宫去的。瑛琪所说不识字也是骗了福晋的……虽然瑛琪不敢妄自菲薄,可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十三爷的,当年出宫并没有得急疾,只是如今却是恶疾缠身,全身溃烂不已,时日无多。有道是因果报应……恕瑛琪说句不顾身份的话,福晋对瑛琪照顾之恩,瑛琪一直感念在心,时时都没有忘记过。瑛琪知道福晋是心善之人,瑛琪也听说十四爷是将来会当皇帝的,所以才冒着大不违斗胆求求福晋,等十四爷做了皇帝,求他将十三爷放出来……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福晋就再信了瑛琪这一次……
看了一遍,又一遍,字迹渐渐化开去……我呆呆的坐着,十三?瑛琪?九爷?十四?
夜了,我只知道祥璞进来过,却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脸上的泪痕已经被祥璞悉心的擦去了,眼睛干涩也再流不出泪来。我默默的移身至窗边,推开窗,月光洒进来。冷冽入骨,苍白。
一件件的事情像是珠子一样被串连起来……
瑛琪,那个害羞踌躇的女孩,我还没有说过她就知道十四喜爱喝什么样的茶,谈论起十四她神采奕奕的样子,莫名其妙的失踪……她果然是在监视着我,又是因了喜爱十四而不顾性命,任人安排自己的生命?十三,难道十三本来没有那一劫吗?十三被禁确是我和他饮酒之后……八爷他们本来是只是想要针对四四和太子,后来却是砍断了四四的左右臂膀,难道是因为十四?难怪十四那日会说怕我和十三有感情……四四和十三在瑛琪来了以后就一直避着,是因为他们知道?
猛然想起八福晋说的话,“不论他做过什么,请你不要放弃爱他,他做的说不定都是为了你。”我只能惨淡的付之一笑,原来他们个个都是好演员,甚至连同四四和十三,明明知道有阴谋却不告诉我……个个都入戏,一场戏……到头来,只有我是个大白痴大笨蛋,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历史又如何?还不是在他们鼓掌中像个木偶一般?
我又看了看桌上躺着的几张薄薄的信纸,八福晋的话一次一次的回响在耳边,不要放弃爱他……胤祯的不好,胤祯的好,一遍遍在脑中走过。不放弃爱他,事到如今,我痴已经痴了,傻已经傻了,还能回头吗?若不然……痴就痴到底,傻就傻到死,又有何不好?重要的是,我还可以坚定的告诉自己,不放弃爱他!
康熙六十一年。
香山。
“你比我上次走时清瘦了,却越发容光了。”胤祯轻轻抚着我的脸,顿了一顿,“宏一方丈说你极有慧根。”
我一直注视着他,看到他眼中升起的忧虑,想胤祯是害怕失去我吗,难道他怕我会去当尼姑?我紧紧握了他的手,淡淡一笑却语气坚定,轻启朱唇:“祯,就算我有出世的慧根,也要你为我有入世的一肩担当才行。”胤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就算天倾东南地陷西北,你也要为了我挺下来,万不能做出不智举动。我知道我是没有出世的慧缘的,因为我心里放着一轮明月还有一轮骄阳。
胤祯一愣,眼眸却明亮了。
此时我没有穿皇子福晋的行头当然也没穿花盆底,就算穿了,我怕是也会将那古代高跟鞋踢掉。我拉起胤祯飞快的跑下阶梯,回首发现宏一方丈正捻须而笑,看着我们。我也大大方方的报以嫣然一笑。
“祯,你这次还要再回西北吗?”我知道很多事情就快要发生了,我也知道胤祯他是会回去的,但是私心里我还是希望他能够争取留在京里,也许这个时空的历史会不同……
“平时总是一副不挂念我的样子,我出征在外属你给我写的信最少,现在才想起来要舍不得为夫啊?”胤祯闲闲的笑,他已然是久经沙场的沉着大器,这个男人还是已往一样的闲适慵懒却更多了震撼人内心的气概。
我白了他一眼:“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我尽量求求皇阿玛,我们成亲才一年多的时候,我就驻扎到西宁去了,是有点对不住你。”胤祯温柔不失稳重的盯着我,温暖和力量由他握着我的指尖传递到我心里,“无论怎样,你要好好的。”
是的,不管事情如何发展,我也要你好好的,我便再无所求。
胤祯还是走了,我有点颓然。果然,以蝼蚁之力是根本不能撼动历史的巨轮的。胤祯的赫赫战功和威望还有康熙对胤祯的宠爱不能够抵得上四四和隆科多对京城甚至皇城的控制。
天下,大局已定!
我让祥璞逝忧收拾收拾行装,我们也该回去香山了。
“主子,奴婢这几天上街买东西经过八王爷府的时候总能看见九爷和十爷还有不知道是哪些个大人的马车。”逝忧一面整理东西一面随口说道。
八阿哥?九阿哥?八阿哥礼贤下士亲近朝臣是素来有之,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历史没有错,宫里的康熙应该已经抱恙……难道康熙真的不是自然病死的?难道除了四四有所行动之外,八爷九爷甚至胤祯也要有所行动不成?
“先别收拾了,我们去八王爷府给八福晋道个别。”我换了身行头,“祥璞你去备车。”
八爷府。
到了八爷府,我对逝忧说:“你留在车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我跟祥璞下去就好。”
坐在前厅,一个小丫头奉上茶来。我装作随口问问:“我刚刚好像看见十爷的车了,十爷是不是在府上?”
“回福晋,九爷和十爷现在都和我们王爷在书房呢,他们这几日天天都来。”小丫头笑眯眯的回答我,显然是刚刚进府还不懂什么。我向四周看看没有人,要不然真是害了这丫头了。
“住嘴!”八福晋的贴身侍女从影壁后面转进来,“主子的话怎么可以乱说,当心撕了你的嘴。”又笑对我说:“福晋这边请,我们福晋在后园,请您直接过去。”
我心里有些不安,瞄了那小丫头一眼,眼下也不能顾的那么许多了,就跟着去了后园。凉亭里八福晋正在指挥着两个下人在斗鱼,弘旺站在一边拍手看着。所谓斗鱼,是一种类似于斗蛐蛐的游戏,一种特殊的鱼经过特殊饲料的喂养就可以变成水里的战士——贵族游戏的工具。
八福晋一见我:“墨寒,快过来。刚才下人说有位福晋来拜访,我一听是你,就没有去迎你,直接让你到这儿来了。”
“八嫂不把我当外人,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我给她福了一福。
“你看你看这鱼,快要分出胜负来了。”八福晋往盆里一指,我看过去,一条个头大点的鱼已经快要胜出了,小的那条在节节后退,而盆底却飘了一层的鱼鳞早已分不出是哪条鱼的,水色也有些淡红淡红的。
我凝起眉头,胜负已分了吗?在之前,还会发生什么?古今中外政权的夺得,都是跟流血分不开的。
我跟八福晋聊了会天谈了谈诗词,婉言谢了她要留我午膳的好意。
出了八爷府,马车行至一半,我突然对车夫说:“去雍亲王府,我要去看看熹姐姐。”
雍亲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