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璋坦然问道:“你是想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想不想如齐王一般,去军中效力?”
宋晚玉被人说中心事,心口砰砰一跳,只觉得脸上一时都红了。
霍璋看着她涨红的脸,神色像是变了变,又仿佛仍旧什么都没变,只是道:“我还没想好。”
宋晚玉听出他的潜台词,猜到他大概是不想多说,连忙转开话题:“这是大事,是该好好想一想,时候也不早了,还是先用午膳吧?”说着,她故作轻松的与霍璋诉苦道,“我睡了好几个时辰,连早膳都没来得及用,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霍璋自是点头。
待得午膳端上桌来,宋晚玉站起身,要给霍璋舀汤。
汤是羊肉汤,因着霍璋不吃鱼,故而西院这里的膳食是再没有鱼的。不过,这般的冷天,喝点儿羊肉汤确实是非常驱寒。
热汤升腾起热气,白茫茫的一层,将宋晚玉那张明艳的脸容遮了小半。
便如被晨雾笼着的远山,云山雾里,若隐若现,美丽中更添了几分神秘与莫测。
“如果,”霍璋将目光从宋晚玉的面上移开,垂下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盆炒时蔬,仿佛是要从里头看出一片菜叶,短促的顿了顿后方才轻声开口,“如果我说,我确实有意想要从军,你会觉得我。。。。。。”
异想天开?不自量力?又或者是自视甚高?
霍璋并没有把话说完,可宋晚玉很快便理解了他的言下之意。她从未想过霍璋竟会是这般想的,立时抬头去看他,手中的汤碗随之搁到一侧。
瓷碗磕在石桌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然而,此时此刻,对面坐着的两人都都无暇顾及这些。
宋晚玉有些惊讶,声调下意识的上扬,立刻道:“怎么会?!二兄也与我说过,说你是一时英才,待养好了伤,定然可堪大任。。。。。。”
霍璋却没有看她,目光一转便又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当初挑断手筋时的伤痕犹在,丑陋且狰狞。
便如同残酷而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霍璋语调平平,直白的接口道:“若秦王当真如此看得起我,恐怕也不会将我送来公主府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想必也是知道的,我的手筋脚筋哪怕接上了,也是使不了大力,必是不如从前的。。。。。。”
宋晚玉听出他的意思,心下越发的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第一次打断了霍璋的话,急迫的接口道;“二兄把你送来公主府,并不是看不起你,是,是因为我一直都。。。。。。”
因为我一直都喜欢你,这些年都念念不忘。
这样的话,宋晚玉此时实在说不出口,突兀的顿了顿,忽然扬起天鹅般纤长笔直的颈项,义正言辞的反驳他:“诸葛武侯也是武庙十哲之一,世人多将之与韩信、白起等并论,其治军之能更是人所共仰。可他掌军之时,多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何曾真的拿刀剑上阵与人拼杀?便是你现下坐着的四轮椅,亦是从他起,方才得以传开。。。。。。”
“还有汉时张良,他亦是书生人物,仍可配享武庙。可见从军立功者绝不仅限于那些赤膊上阵的武者。”宋晚玉对着霍璋时,总是拙嘴笨腮,说不好话,可这一回也是真急了,说起话来抑扬顿挫,掷地有声,便如金石之音,“可见,能够从军建功也并非只有武者!”
说到最后,宋晚玉抬起眼认真的看着霍璋,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霍璋亦是认真的与她对视着,眸中仿佛有什么一点点的融了开来。
过了片刻,他冷定的面容像是缓了缓,忽然摇了摇头,笑叹道:“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
宋晚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他,眨了下眼睛。
霍璋朝她笑了笑,抬手在四轮椅的扶手上按了按,竟是直接站了起来。
不必扶墙也不用拐杖,就这样稳稳的站着。
宋晚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霍璋,一时间恍然若梦,甚至都忘了两人适才争论的话。
然而,霍璋却又微微弯腰,低下头,亲手给宋晚玉舀了一碗羊肉汤,递过去。
宋晚玉整个人都有些懵,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直到他把汤递过来,方才怔怔的接了来。
霍璋看着她呆呆的模样,眉梢微展,又弯了弯唇。
他眉眼俊秀,乌黑的眸子便如沉静的湖泊,映着宋晚玉呆怔的脸容。
宋晚玉看着他,隐约觉得霍璋此刻的神态与先前有些不同,可她一时也说不出这“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与此同时,她握在掌中的汤碗又热又烫,烫得她手心微微收拢,似是要渗出滑腻腻的细汗,手背肌肤则是紧绷着。
一时间,两人都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霍璋方才开口:“对不起。”
宋晚玉原还有些怔怔的,听到这话却立刻反应过来——所以,霍璋他还是不打算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