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伟沉默了很久,自言自语道:“上次在‘都得利’的停车场见到她,就觉得她的脸色不对……吸毒吸一年,也吸不了200万呀!她用不着变卖衣服和首饰……”
齐怀仲含着眼泪道:“她的200万,都被她的亲人们,用不同方式瓜分了。她在金华买的房子,她弟弟也把它出租了。双凤会办这种傻事……承伟,得想办法找到她。必须找到她,必须让她把毒瘾戒了……”
陆承伟的眼里也闪动着泪花,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找……茫茫人海,往哪里找她?要找……必须把她找到……怎么找?她会在哪里?……”
刚进龙年,“都得利”就出现了苦尽甘来的好兆头。前两个月的营业额,高达8000万。这个业绩证明“都得利”这个品牌在西平市确实已经站住了。
接着,又从旺家集团传来了好消息:旺家集团愿意在“都得利”提出的方案的基础上,讨论控股“都得利”的问题。旺家集团提出的方案,基础是双赢,真正把“都得利”当成了平等的合作伙伴。旺家集团准备以1。6亿元的资金换取“都得利”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同时只要董事长和财务总监两个职位。这让“都得利”喜出望外。经过四轮务实而细致的谈判,顺利地签订了合作协议。
为了对旺家集团表示尊重,史天雄决定更换会议室的桌椅。椭圆型会议桌由合成板变成了实木,杂木靠背椅也换成了真皮软椅。新任董事长上任那天,金月兰又让人去鲜花店买了几束鲜花,代替了原先摆放的塑料花。人逢喜事精神爽,上午8点半,史天雄、金月兰、杨世光、江榕和“都得利”其它董事都早早地到了会议室,等候新董事长的到来。
陆承伟抽着雪茄走进会议室,梅红雨和齐怀仲也跟了进来。一屋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们。
陆承伟看看房间的陈设,说道:“作为一个商业零售公司,会议室的设施有些奢侈了。坐得太舒服,容易说废话,会议都开成马拉松了。沃尔玛的总部,比这里简陋。你们办公室的硬凳子挺好。这鲜花摆在这里有点多余。没贴禁烟标志,又不放烟灰缸,会让客人无所适从……”
陆承伟走到中间的位置上坐下了,“请哪位帮忙找个烟灰缸。各位都请坐吧。作为‘都得利’的董事长,对公司会议室的设施发表点意见,没有越权吧?”
一屋“都得利”的人,都像雕像一样,僵出同样的表情盯着陆承伟。齐怀仲找到一个烟灰缸,放在陆承伟面前。
陆承伟用目光和每个人都对视片刻,笑道:“请你们放心,我完全遵照法律,得到了‘都得利’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说着,把文件夹打开,“这是旺家集团转让‘都得利’百分之五十一股份的全部文件。谁有疑问,可以阅读。”
史天雄把文件夹拿了过去。
杨世光跑了进来,“没见到人呀。我刚打了电话,他们说,新董事长……”
陆承伟道:“杨副总经理,请坐。谢谢你在门口迎接我们。”杨世光看看陆承伟,像个木偶一样,挪过去坐下了。
史天雄又把文件夹推到金月兰面前。
陆承伟把半截雪茄扔到烟灰缸里,喝口茶水,“我下边要说的话,属于‘都得利’公司的绝对机密,任何人不得擅自向媒体披露。这次合作能有这么一个结果,正应了好事多磨这句话。几个月前,我就向前任董事长史天雄先生提出过承伟实业控股‘都得利’的方案。那时,我准备用1。8亿元,换取都得利商业零售公司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因为种种原因,我们没法谈下去。现在,可以说了。旺家集团和你们谈判的方案,本来就是承伟实业为控股‘都得利’,精心准备的方案。请你们不要指责旺家公司。我请他们代替承伟实业同你们谈判,先后付给他们100万的佣金。传媒可以说我和旺家集团玩了一次偷梁换柱的游戏,或者是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随他们说去吧。反正,结果是承伟实业和‘都得利’双赢。当然,因为观念改变的艰难,‘都得利’在这次合作中,损失了不小的利益。你们作为‘都得利’的老股东,应该能算出来,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卖1。8亿元和卖1。6亿元的差别。你们每个人都损失了不少利益。通过这个事件,你们也可以认清什么才是市场经济了。中国人,一般都相信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家花没有野花香。因为我和史先生的特殊关系,你们可能对我的资产的纯洁性,有这样那样的疑问。我能理解。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我投入‘都得利’的1。6亿元,每一个铜子儿,都能经得起中国的法官,用放大镜,甚至是显微镜查验。对现行法律来讲,它们都是干净的。至于能不能经得起良心的拷问,恕我保持沉默了。这个问题,不该由经商的人来问。它是哲学家、社会学家、文学家、神学家们考虑的问题,最后,由历史学家根据这些家们的研究成果,作出定论。顺便告诉你们一点旺家集团的资本积累史。因为我相信你们是一群有社会责任的人,我才想给你们说这些。12年前,旺家集团,还是一个做猪饲料的小厂,规模很小。不到一年的时间,它在S省就有点名气了。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上几个台阶,并不是它抓住了什么绝佳的商机。就在这一年,旺家集团所在地,出现了一起案值超过千万的诈骗贷款案。其中的细节,我不大清楚。我只想告诉你们,当年被判死缓或者是无期徒刑的银行官员,如今是旺家集团的特殊股东。这位先生,整整坐了10年大牢。现在,他正在用大把大把的钱,享受着生活,正因为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对我有成见,我才说了这件事。至少由承伟实业控股‘都得利’,不会让‘都得利’蒙受帮什么罪犯洗钱的恶名吧?”
陆承伟又点了一支雪茄,继续说道:“以下的话,可以公开发表。我非常看好‘都得利’的经营模式和发展前景。它凝聚着金总和史总为代表的‘都得利’人太多太多的智慧和心血。我也非常重视‘都得利’独树一帜的社会责任。有很多个早晨,我都到‘都得利’的分店,看你们举行简单而庄严的升国旗仪式,每次都看得热血沸腾。我是一个称得上革命家的共产党人的儿子,我的血管里也流淌着共产党人的血。我父亲自去年开始,对我在政治上,也提出了要求。因此,做‘都得利’的董事长,对我极具挑战性。我希望能在一两年内,靠我自己杰出的表现,能加入中国共产党。当然,我投资‘都得利’,最终目的还是赚钱,赚钱也没什么不好。物质财富的丰富,毕竟是社会进步的最主要的标志。再过20年,‘都得利’做成了中国的沃尔玛,在坐的都成了亿万富翁,有什么不好?我想,两三年之内,‘都得利’应该能成为上市公司。那时候,你们就知道你们身为‘都得利’的股东,有什么样的身价了。深圳的华威公司一上市,几百个百万富翁和千万富翁都浮出了水面。在发展战略上,在具体的经营上,我这个董事长准备当甩手掌柜。”
“对于领导班子的配备,由史天雄副董事长和金月兰副董事长全权负责。我提议由他们两个人担任‘都得利’的副董事长。惟一的变化,是‘都得利’从此多了一位财务总监。这个职务,由我的未婚妻梅红雨担任。在我和她结婚之前,她拥有‘都得利’百分之十的股份,我拥有百分之四十一。结婚后,按法律规定,我和她共同拥有这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的施政演说,到此为止。”
没有掌声,没有笑脸,有的只是沉默。梅红雨万万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尴尬的场面,刚开口说了几句客气话,突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齐怀仲一看形势不对,忙说道:“陆总,10点半还要见日本客人,你看……”
陆承伟知道该见好就收,站起来笑道:“我可是把心都掏出来给你们看了。突然间控股公司换了人,感情上是难以接受。我能理解。按照市场经济的游戏规则,你们至少应该鼓掌表示一下欢迎之意。你们没表示,我也不怪你们。谁让我们还处在社会主义的初级阶段呢?现在,‘都得利’的前程,一马平川,我希望大家能团结一心,创造‘都得利’新的辉煌。作为董事长,我的愿望是一个都不能少。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就看诸位肯不肯捧场了。”看见一屋人仍在闷坐着,忍不住有些动气了,忍了又忍,又说道:“当然,我也没忘记中国还有一句古话:道不同,不相与谋。如果哪位股东,经过深思熟虑,想退出‘都得利’,我也不会阻拦。”
陆承伟、梅红雨和齐怀仲走了。
金月兰慢慢地恢复了思维,眼睛里盛满了泪光。这个戏剧性的变化,把她的心真的击碎了。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巧取豪夺、大鱼吃小鱼,这些描绘资本家之间相互倾轧的词汇,一古脑地涌了出来。想到这里,金月兰再也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痛心疾首地说:“我爷爷是个资本家,我父亲是个革命者,我……我真的不想再当资本家!这太痛苦了!我更不愿意当一个象陆承伟这种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大资本家阵营里的小吸血鬼!这完全违背了我当初办‘都得利’的初衷。陆承伟是个什么人,你们不清楚吗?把‘都得利’逼上绝路的,不正是他吗?这是不能容忍的!你们怎么不说话?你们到底是什么态度?”三个“都得利”的元老表态了:无条件支持金月兰。金月兰说:“好!世光、江榕,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态度?你们……”
“月兰!”史天雄吼了一声。“你冷静点行不行!我们都站在你一边,你又能做什么?”
金月兰一甩头发,“我决不和陆承伟这样的人合作!决不!”
史天雄大声说:“这不是合作不合作的问题!现在,陆承伟已经合法地拥有了‘都得利’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我们无法撵走陆承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