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齐盛尧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下场,你猜得到么?”
小雪不会说话,它只是静静听着她的疑问,报以忠诚信赖的眼神。
第二天,钟蕾出门的时候小雪送她到门口。纵然作为一条异常沉默的狗,还是在临时托管人上班之前‘汪汪’了两声以示礼貌的告别。
钟蕾握在门柄上的手,就这样顿了下来。她半跪下来,抚了抚小雪的背;这一次,它没有反抗地拍掉她的手,而是非常信赖地等待着她的抚触。
“小雪,他这样受人暗算、被他们合起伙儿来陷害,实在不够公平。所以,咱们得帮他,是不是?”
这一天下班时分,齐盛尧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市内寄出来的普通平信,寄信人及地址不详。原本差一点被当作垃圾不开封就直接处理掉的信函,打开之后摧心裂肺。那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打印出来的a4纸。
照片上,两样东西——一个印着嘉源大酒店logo的杯子、和一个花花绿绿的标有ybin等英文单词的纸盒子。
a4纸上是打印的宋体字,方方正正——“如果不想照片上的东西出现在警察局,请立即停止您在恒远走私案中所动的一切手脚。关于这两样东西的解释,敬请咨询您的儿子齐少聪。”
西郊的凯撒豪庭,是一处别墅建筑组群。共由十橦四层高的别墅组成,每一橦的门牌所代表的都是全国知名的商业集团或者财团。晚上七点钟左右的光景,一辆火红色的敞蓬法拉利急速停在了其中一橦的门前,踏出车门的男人,是齐少聪。
“爸,这么急叫我回来有什么事?”齐少聪走进书房的时候,整了整自己的领口,那上面还留有一股热烈的香水味道,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抖擞走了进来,风流倜傥。
不料一张坚硬的照片纸扑面而至,齐少聪被打得一愣,再从地上拾起那张照片,开始只是漫不经心又带些费解地端详着,渐渐地,他的脸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齐盛尧目光如电审视在他唯一的儿子脸上,齐少聪的表情毫无遗漏被捕捉到,于是这位敏锐的父亲,心沉了。
“爸……你从哪弄来这个?”齐少聪甫一进门时的潇洒早就不见了踪影,紧张得话都说得有些断断续续,“我早把这些东西扔垃圾堆里了……这是从哪来的?”
他的话不用说完,听到这里,齐盛尧一个耳光已是响亮地扇了过去。“浑蛋!你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我要怎么给你收场?花了多少功夫把事情料理好了,现在又冒出这些东西来?你没长脑子是不是?这种东西能随手扔在垃圾堆里的么?!”
第十七章
齐少聪被打得懵了,隔半晌没说出话来,满目委屈与恐惧。那个恐怖的夜晚瞬间又回到了记忆里,好不容易把追了两个星期还追不到手的那个空姐连哄带骗拉进酒店,趁她不注意在水杯里放进了□□,却不知道那些药真就能要了她的命!当他摸着自己极度渴望的、却是渐渐冰冷的女人的身体,心中的恐惧大过了天。他不想要她的命!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杀了她!他只是想和她一度*!
他飞奔出酒店,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带走了那只杯子和□□的包装。寻了个极偏僻的小巷子,把这些烫手一般的东西扔到了垃圾堆里。他真的想不到,有人竟然能从垃圾堆里把它们翻出来。早知如此,他就该把它们带回家敲碎、烧掉了事;可他真的不知道,在当时,只是想逃离那个噩梦,越早越好。
“我这辈子没被人揪到过把柄进行勒索,你干过的事你自己买单!”齐盛尧铁青着脸,坐到沙发上面,他的胸膛起伏不定。他在想这封信是谁寄出来的;是谁能得到这些东西,是谁又能知道他跟恒远走私案之间的联系。不会是齐家琛的人,如果是齐家琛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现在就绝不会是发一封恐吓信这样简单。可是这个人提出的条件又为什么独独是他恒远?
齐盛尧飞速整理着自己的思维,可他那一句气话却似一柄巨锤瞬间将齐少聪砸成了残废。他从呆滞中猛醒,所有的恐惧幻化成了乞求,‘通’的一声跪在了他父亲的脚下。“爸,您不能不管我,我的案子马上就能结束了,替我顶罪的人钱都给他了,你不能不管我。”一旦这些印满了他指纹的东西被交到警察那里,他的父亲再有通天本领也救他不得。
他的眼眶湿了,泛着红;齐盛尧原本已自闪开的眼神不得不复又投回到自己儿子的脸上。他长得像他,尤其眉眼间透着灵气与俊朗,隐隐约约的,就是他年轻时的样子。无论从身家、财力、长相还是其它,这个孩子都得到了他给予他的最好!
怎么竟就会干出这种下三滥、没人性的事出来?追个女孩子,竟然要用到□□,他是失了疯了还是吃了狗食?在刚刚案发时的那一天,齐盛尧就曾经大发雷霆,可是盛怒过后,他还是费心竭力去给他儿子收拾这烂摊子,再如何不争气,毕竟,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这些东西落在别人手里,拿来敲诈勒索,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齐盛尧的声音已自沉稳和理智起来,不知是说给谁听。只是这样一句缜密的考虑听在齐少聪耳里,却是一种舍弃,他急急拉住父亲的衣袖,歇斯底里般喊了起来,“爸,你真不能不管我,我要进了监狱这辈子就完了!再说……再说……”他急急想、想到耳朵都透红起来,终于灵光一现,“再说,你找的那个替罪的,如果现在警察知道是我干的,那个人也白找了,你还得被指挥造伪证,这也是犯法啊!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的。”
齐盛尧只差要捏住自己的人中才不至于被气昏过去。他最大的悲哀,便就是唯一的这么个儿子,空长了一副像他的皮囊。听一句话连字面意思都理解不到的人,让他去体会暗藏的含义,简直是妄想用一块豆腐把人砸死。于是原本理当心平气和下来讨论对策的话,就被这股不甘憋在了口里,再开言依旧是冰冷冷的无情。
“我管得了你一时,管不了你一辈子。你已经成人了,你造的孽自己承担。”
望着齐少聪近乎痛哭流涕的哀求,齐盛尧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齐家琛。心底无声长叹,如果家琛是他的孩子,该有多好!如果是他跟白静娴的孩子,他现在就可以把整个齐氏放心交给他,然后跟静娴两个人找一处她爱的地方安度晚年。可是世事没有如果,家琛,是他大哥齐盛毅的儿子。他跟齐盛毅斗了半辈子,想不到临老,还要继续跟他的儿子斗下去。甚至就连自己的母亲,也站在那个大孙子那边,连他这个儿子都可以当作没生过一般。
当他已经拥有了齐氏,齐家琛还是个一无所有、年纪轻轻的少年,却硬是挺起一身傲骨不肯接受他一点接济,把个什么恒远公司一点点做了起来。他是真想帮他,从私心里讲,可能很大程度上的确是想家琛承他的情,的确是为了静娴,他不用齐家琛把静娴打包送到他面前,只需要他不那么反对,那他和静娴就有破镜重圆的可能。
可惜,齐家琛宁可低三下四为了一笔几万块的生意向别人点头哈腰,就是不肯承他一点关照,生怕跟他扯上一点关系。你对一个人愈是欣赏,当他站在与你截然相反的立场上的时候,那种欣赏就变成了愈加强烈的恨意。尤其,当他母亲去世、齐家琛立即就要带着白静娴远走高飞的时候,那股恨意把他自己都吞没了。
他没办法容忍齐家琛带走静娴,任何人带走静娴都不行!可惜,他没有时间。倘若家琛肯留下来继续他的生意,他迟早有一天能把齐家琛的生意逼上绝路,让他不得不来求他。可是没有时间,这孩子果断得要人命,说走就要走。也许这一次倒是海关的缉查帮了他的大忙。恰巧这个时候查到他借齐家琛公司出口的一批走私货品。
吴浩和刘连瑞早就是他的人,一直以来利用在恒远进出口公司的业务便利帮他通关一些见不得光的货品,这两个人从他这里拿到的钱相较于从恒远拿到的工资来说,高了几十倍不止。事到如今,能留住静娴的办法只有这一个。只要齐家琛入了狱,白静娴所能依靠的,唯他而已。
齐盛尧看着面前已自痛哭的齐少聪,闭上眼睛紧捏着眉心。他已经五十几岁了,却还在同别人儿子斗智斗勇,而他自己的儿子又只能拖他后腿、丢给他一堆不可拆解的烂鱼头,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悲哀更甚此时?
…
恒远公司的走私案开庭那一天,钟蕾没有到庭旁听。
她坐在君度的办公室里,桌面上的电话响了几次她都没有听见。直到裘总的秘书急匆匆奔过来,“钟小姐,裘总说开庭之后他直接回家就不来公司了,叫你把上个星期那份答辩状整理好明天早上他来了要用。”
她的声音自然而平稳,钟蕾却似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一扬手把自己桌面上的水杯欣了个底朝天。
这才意识到别人在同自己讲话,讪讪应了一句,在满目不解的郁闷之下拿着空杯子去饮水机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