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沈新朵裹在粉色的大衣里,排骨刀藏在桌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邓栗。她弄不清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历。邓栗漫不经心地吃着花生:“别猜我从哪儿来的了,你想知道我直接告诉你就成了,又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无论你们做什么,最好快点,除了蛮族骑兵,另外也有一些怪物来了这里。你们应该已经见识过了,不过……不知道它们是冲着什么东西来的。”
“它们冲什么来都不重要,反正都会死在这儿。”
“你们会死的吧。”
邓栗忽然说。说完舒新雨、沈新朵、房幼龄同时愣了愣,随后沈新朵目光落寞。“你们不是霍无疾,不论用什么法子,也不可能引动天命。以你们轻贱的命格面对天,就像一片枯叶落在汹涌的大海上,你们什么都做不到。”
邓栗说,“你们想要用天命生葬蛮族骑兵,唯一的办法就是激怒天命,让天命把包括你们在内一切都杀掉。这也是你一直赶我们走的原因吧。我们要是一直留在这儿,最后也只能是跟着一起死。”
沈新朵紧紧咬着后槽牙,许久之后,紧握拳头重重地垂在桌子上:“是啊!所以你们还不快走,留在这里送死吗!”
她话刚说完,村里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沉重,仿佛一阵阵鼓点,从四面八方撞进来。但在这鼓点般的脚步中,又夹杂着锐利而细密的声音,仿佛拉紧的钢丝擦过铁器,异常刺耳。“他们来了吗!”
房幼龄从凳子上跳起来。“应该不是蛮族,而是……”邓栗说着缓缓抬起头,一声啸叫划破天空。铺天盖地的阴影投射下来,遮蔽了天光。沈新朵几人也纷纷抬起头,瞳孔不由收紧。“这是……”“这就是你家阿信不小心携带过来的细胞,进化得快吧。”
邓栗起身,冲着沈新朵弯下腰,缓缓眯起眼睛,“你知不知道那条白蛇的命格究竟是什么?能让一串远古细胞进化成这种怪物。”
她们说话间,各种驳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段时间我确实读了很多玄学的书,对命格也有所了解,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说对了。”
沈新朵一边说,一边翻上院子的矮墙,“阿信有一个特点,只要呆在它身边,就能变得身轻体健,头脑也更加聪明,甚至耳聪目明,能够观察到之前完全觉察不到的东西。我想我现在是能够看到丝丝缕缕名为‘因果’的东西。这个特征,应该是……”“华生命。”
邓栗说。华生命,名字取自《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华神本身并不聪明,但他就像火炬一样照亮天才,让天才更加思维敏捷,成就伟业。这种命格因为具备相似的特性,在近代被命名为华生命。沈新朵点点头,翻上了矮墙,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兔城的大街小巷,已经被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占据了。嘴里衔着人头的猪、狗、猫等动物低着头,在街上漫步巡视,两旁房屋的墙壁上,挂着长达十数米的棕色蜈蚣,它湿润坚硬的背甲闪着光泽,连接处的肢节一上一下地浮动。远处长着长长脖子的类似于兔子的动物直接撞断矮城墙,趟水般若无其事地走进兔城。极目望去,还有数不清的动物正在往兔城这边行进。这里仿佛变成了神魔小说里的古世界,妖魔横行。邓栗看到沈新朵颤抖的背影,立刻明白她看到了什么,也不点破,只是喃喃自语地说:“你不让你家小白蛇回来,可是会被它们弄死的哦。”
“阿信很强的,它……它才不会呢……”沈新朵话这么说,声音却不由自主颤抖。“那条蛇的命格竟然是华生命,真是了不得啊,历史上的华生命少之又少,而每一代华生命的主人,都让自己的同伴成了名留史册的大人物。”
邓栗说着抬起头,望向天上遮天蔽日的大鸟群,“这些怪物都是受到小白蛇华生命的影响,才进化成了这幅样子。没想到这一任华生命的主人,竟然创造了这么多的‘伟大’,更戏剧的是,它会死在自己创造出来的‘伟大’手里。”
“闭嘴!阿信才不会死!”
沈新朵低吼。房幼龄也在这时提刀爬上矮墙,怪物横行的景象撞入他的眼眶,他不由得脑袋一阵嗡鸣。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战场的死尸堆中活下来的军人,对于各种恐怖的事早已习以为常,但此时,还是不免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邮箱,如果……如果蛮族骑兵来之前,我们先被这些怪物杀死的话,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是巧合吗?还是……还是蛮族的提邪预感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引导这些怪物先来到这儿。”
沈新朵咬了咬牙:“我们不能死,我们也不会死!不过区区怪物,有什么好怕的!”
她一面说,一面四处张望,寻找阿信的踪迹。邓栗把最后的花生全部塞进嘴里,拍了拍手:“好了,既然都问清楚了,那我们就走了。新雨,回家吃饭。”
舒新雨跟着起身,抬头望着天上的巨型鸟类,犹豫片刻,说道:“栗姐,我们要放着它们不管吗?”
“当年霍无疾将一缕命格渡到了沈新朵和小白蛇身上,今天,它们应该就是要用那一缕命格‘激怒’天命‘历史的漏洞’,到时候三十六天里一切生灵死物都会化为乌有,我们留在这儿干什么?”
邓栗说,“如果这一切结束后天命也同样消失了,那最好不过。如果它没有被摧毁,我们正好坐收渔利,随手就把它毁了,此行的目的也算完成了。”
“可是他们……”舒新雨看着矮墙上的沈新朵和房幼龄,放心不下。“他们已经选择了自己的命运,我们无从干涉。”
邓栗说完,走出院门。舒新雨盯着沈新朵和房幼龄的背景看了许久,他们都还只是孩子,房幼龄十几岁就参军,在死人堆里滚过,好不容易打赢了,又被送到这个不属于他的时代。而沈新朵从记事起就是个孤儿,还没弄清楚世界是怎么回事,就被送到了三十六天,历经一系列生离死别。霍无疾一生征战希望他们得到的生活,他们一天也没过过。现在,他们又要死了。“你们……”舒新雨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保重。”
说完她也走出院门。沈新朵早就想让她们滚蛋了,但现在这两人真要走,她又忍不住喊了一声:“喂,最后问你一件事,这事不问清楚,我死不瞑目!”
舒新雨抬起头:“什么?”
沈新朵摸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在舒新雨面前扬起:“当初说要来帮大哥哥的女孩,真的不是你吗?”
照面上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站在落地玻璃前,玻璃窗外亮着万家灯火。这个女孩,就是舒新雨。舒新雨脑袋一瞬间炸开,随即手忙脚乱地开始摸自己的手机。难道那个一直跟她聊天的男孩子,真的是霍无疾吗?他从几年前将消息送过来说要给她做糖葫芦吃,邀请她过来玩,约他一块儿打架,而她收到消息时,他早就死在兔城城门口。他死前当然知道所谓一起打架只是一个玩笑,只是不知道,在他这守护他人的一生中,有没有一刻曾憧憬和相信,那个帮他的女孩真的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