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昭十六年夏,天下大旱,兵灾连绵!边境已是十镇九空,赤土千里,民不聊生,饿孚遍野……
天近傍晚,残阳如血。
驿马镇白杨村萧家庄,上千名面黄肌瘦的村民正围在庄外,良善者在苦苦哀求,恶毒者在煽动民众,蛮横者在不断拍打着紧闭的大门、大发肆言威胁。一时间,哀求声、怒骂声连成一片……
灾荒以来,萧家虽然已多次开仓放粮,但也经不住村里上千张嘴几个月的折腾。无奈之下,萧家庄庄主萧远山只得令家丁紧闭大门,坚守庄内。
听到庄外传来的声音,一名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快步走进大厅,央声说道:“爹,村里的人已经快要饿死了,给他们放多次粮吧?”
“少爷,仓里的粮食已快见底了,再放粮的话,萧家就要完了!”一名年约六十,管家模样的老者急忙出声劝阻,当他听清外面的声音时,忍不住的怒声说道:“少爷,自饥荒以来我们已经连续放了上万斤粟米,可是现在您听听,那、那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当我们萧家欠他们的吗?一个个狼心狗肺!”
愁眉紧锁的萧远山朝那老管家摆了摆手,随即望着少年那张已露菜色的脸,少倾,叹息沉声说道:“唉,楚儿,不是爹狠心,只是仓中余粮已不足十石,你想过了吗?就算我们将仓里的粮食全部捐出,也只不过是村里乡亲一日之食罢了,但是以后呢,怎么办?”
“可是,爹……”
“楚儿,萧氏一脉积善传世数百年,你想给他们放粮没错!但若是再放的话,仓中余粮断然无法支撑我们捱过这个冬天。爹已活了大半辈子,死了便死了,但你是老萧家唯一血脉,若出事让爹日后到了冥府还有何脸颜面对列祖列宗,还有何面目去见你娘啊?”
“爹,楚儿知道了。”
看着消沉感伤的父亲,萧楚黯然退出了大厅,高墙外的哀泣声令得他烦燥异常。就在此时,挂在房间里面的铃铛发出了细微响声,他那清秀的眉毛不由一舒,快步朝着后门而去……
“狗蛋、二牛,是你们吗?”萧楚将耳朵贴近门板,悄声说道。
“楚哥儿,是我们,我俩快饿死了,楚哥儿,还有吃的吗?”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萧楚确定门外的人是狗蛋和二牛,准备开门时,父亲萧远山削瘦沉重的脸庞突然在心头一闪而过。
“狗蛋,前些日子不是给了你们半袋粟米,让你和二牛藏起来捱过这个月的吗?现在怎么?”说到这里,萧楚不禁一阵犹豫。
“楚哥儿,前几天我爹饿得慌,要将我未满周岁的妹妹和二牛的弟弟交换煮了吃。所、所以,我和二牛商量了一下,只有将你给的半袋粟米交给了我爹他们,楚哥儿,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给二牛吃、吃了啊!”说到这里,门外的狗蛋和二牛嚎淘大哭了起来。
“楚哥儿,那半袋粟米本来可以让我们家捱多几天的,可、可是我叔伯他们看到我们家的炊烟就涌了进来,全给他们抢走了,呜呜……”二牛哽咽的说道。
“好吧,你俩等等,我这就去拿多半袋粟米给你们。”
狗蛋和二牛家都是萧家的老钿户,他俩自小与萧楚一块长大,在感情上更是亲若兄弟。虽然现在萧家每日三餐也是稀淡如水般的粟米粥,但事到如今,责怪狗蛋二牛已于事无补,萧楚实在无法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俩被活活饿死。
良久,拖着半袋子粟米的萧楚站在门坎上,贴着门缝看了看,轻声说道:“狗蛋二牛,你们还在吗?”
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此时门外的墙角边上,正蹲着村子里的几十名青壮男子。一双双盯着厚实大门的眼睛,在残阳余辉下泛出绿油油的光,就像荒原上的狼一般,充满了贪婪和残酷……
“楚哥儿,在呢。”
“嗯,粟米我已经拿来了,一会你俩千万要记得把粟米藏起来,知道吗?
人饿到这般地步早就已经完全丧失理智!萧楚虽然善良,但是也知道事有轻重急缓,毕竟仓里的粮食已快要见底,他实在是无能力拯救村子里所有的人。
“谢谢楚哥儿,今后我俩一定为你做牛做马,以此来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狗蛋边哭边抽搐着说道。
狗蛋和二牛悲凄的哭泣声令得萧楚心里一阵难过,当下不再多想,旋即搬起木桩子,拉开横木缓缓打开了门……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快,快把门关上!”
当紧闭的大门缓缓裂出一道缝线时,背后突然响起了老管家急切的声音。萧楚心里不由一愣,就要关上横木,可还未待他反应过来……
“砰”的一声,厚实的大门已经被狠狠撞了开来,站在门上的萧楚只觉得双手一阵剧痛。紧接着瘦弱的身体被急闯进来的人撞得飞了起来,只觉得双耳间一阵“嗡嗡”直鸣后,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晕死了过去。
饥饿的人群宛如缺堤洪水般倾泄而进,若不是被猛烈冲开的木门撞飞到一旁,在这疯狂人群的残踏之下,萧楚那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