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倪亚辉走出衙门,略一张望,便迈步走了过来。
“孟小官人。”倪亚辉晓得轻重,明白知县相公对孟九成青睐有加,日后颇有前途,倒是客气地先打招呼,“有礼,有礼。”
孟九成转身一看,认得是衙门中人,赶忙还礼,“这位差官大哥,在下有礼。”
倪亚辉笑着说道:“孟小官人不必多礼,兄弟倪亚辉,在县衙里只是个小小的承差。知县相公对孟小官人十分赏识,明日便要小官人入衙做事。这日后咱们可就是同僚了,还请照顾则个。”
这么快就定了?孟九成眨了眨眼睛,心中也很高兴,忙拱手道:“不敢,不敢。兄弟才疏学浅,日后还请倪大哥多多指教才是。这个——”他伸手掏出一贯会子,递给倪亚辉,“多谢倪大哥告诉兄弟这个喜讯,且拿去喝茶。”
倪亚辉摆手拒绝,说道:“本当为孟兄弟摆酒庆祝的,只是差使在身,走脱不开,哪里敢让孟兄弟破费?李兄弟请便,倪某现下就要回复相公。”
孟九成估摸了下时辰,一边拱手相送,一边邀请道:“有劳倪大哥了。眼见便是中午,兄弟在聚元楼摆下浊酒便宴,还望倪大哥切勿推辞。”
倪亚辉见孟九成谦逊有礼,心中很是受用,答应着还了一礼,告辞而去。
“恭喜贤弟。”王忠峰等倪亚辉一走,便向孟九成作贺,神情诚挚。
孟九成虽有把握,可此番算是石头落地,彻底没有了悬念,心情大畅,笑着说道:“既有了分晓,合该庆祝一番。走,咱们去酒楼畅饮。”
四人来到聚元酒楼,已是近午时分,吃饭的人却不多。这里并不是县城中最高档的饭庄,但还干净雅致,也能排得上前几名。
靠窗包厢,少了几分热闹喧嚣,却肃静方便。王义勇和六巧自是乖巧,只在大厅找个座位,简单上了饭菜,两人先行吃喝,然后自己回家。
“以茶代酒,我先祝贺贤弟,吃上官家饭,这官儿以后定是越做越大。”王忠峰举杯相祝。
“谢谢大哥。”孟九成与王忠峰碰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大哥若也想吃官家饭,却也不难。等些时候,便有机会。”
王忠峰连忙摆手,说道:“贤弟刚入公门,切不可因愚兄而落下把柄。”
听王忠峰话中的意思,他肯定是愿意的。端上铁饭碗,父子二人的衣食便不愁,岂不强似飘泊流离?
孟九成淡淡一笑,习惯性地摸着下巴说道:“大哥不必为兄弟担心,凭大哥这一身好武艺,想吃公门饭的机会那是扑面而来,挡也挡不住滴。”
“哦?兄弟此话怎讲?”王忠峰既疑惑,又好奇地望着孟九成,等他详细解释。
孟九成给王忠峰倒上茶水,缓缓说道:“此番知县相公并不只是要募吏,以澄清本县政治,还有那养贼抢掠的强盗要肃清。可要依靠本县的弓手和捕快,这事却万难成功。要想不走漏风声地一举擒拿,就必须要有与贼盗毫无瓜葛的人手。所以,安置好北地流民便能达到好几个目的。一是使治安情况不致恶化;二是充实民兵,建立起知县相公信任的武装。其他的目的呢,倒在次要。”
王忠峰与孟九成平日闲谈,对本县情况倒也了解一些,思索了一下,便压低声音说道:“贤弟可是指那郑宾卿一伙?”
孟九成笃定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郑氏在本县经营日久,手下既有亡命之徒,衙中也定有内应通风报信儿。知县相公心中清楚,也没敢轻举妄动。但看他的手段,这郑氏却是早晚要铲除的。”
王忠峰闻之有理,连连点头,又问道:“贤弟既入了衙门,那个什么造酒的事情便不做了吧!”
孟九成想了想,说道:“若是能成,多个进项总是好的,反正花费也不大。兄弟也不是想买地建房,扩大规模。只要把工艺摸索清楚,制出成品,再寻人合股,那就是不用花费力气却能长久的收入。”
“贤弟想得长远。”王忠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交由愚兄来做,贤弟抽空儿指点。这样,愚兄和勇儿也住得安心。”
“大哥怎还是这样的想法?”孟九成苦笑摇头,说道:“不说别的,单这授艺教武,便足让小弟受用终生。以后凭大哥教的武艺,不知能有多少次逢凶化吉,这不全是大哥的恩典?大哥日后莫要再有此说,倒让这兄弟不好做了。”
王忠峰哈哈一笑,说道:“贤弟说得有理,是为兄矫情了。这里赔罪,日后再不说这话。”
“既是兄弟,便该如此。大哥,小弟敬你一杯。”孟九成举茶相敬。
喝着茶,聊着天,二人等候多时,倪亚辉才姗姗来迟。寒喧落座,孟九成便让伙计摆上菜蔬果品酒馔,三人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倪亚辉与孟九成、王忠峰并无深交,只是知道贾涉的心思,想烧热灶。孟九成呢,禀持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倪亚辉又是贾涉的身边人,对贾涉的脾气禀性自然了解得不少。
下午没有公事,倪亚辉的酒便没少喝,话也越来越多。酒桌上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酒酣耳热,称兄道弟,似乎一下子便成了亲人、老友。
孟九成酒量一般,却是少喝多听,由酒量甚宏的王忠峰顶着。只是把关于衙中规矩、知县禀性的,都暗记在心。
正吃喝得兴起,外面却响起了喧嚣之声。孟九成凭窗向下一眺,眼睛便瞪了起来,腾地起身骂道:“讨打的混蛋,还敢来惹我。”说着,向倪亚辉一拱手,“大哥稍待,等我料理那两个无赖再来喝酒。”
倪亚辉还没明白过来,孟九成已经大步出了雅间,蹬蹬蹬地下楼,直冲到酒店门口,几步便过了街道,到了正纠缠六巧和王义勇的牛二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