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惊得面如土色,再三再四确认了才道,“是这里了没错,当初便是我挖的坑。”
尹志平暗暗祝祷,道声“得罪莫怪”,便叫周伯通只挖头骨,身子不动。一个小小头颅只剩白骨,额上赫然一处破孔,形状不规则,显是落地触到坚硬碎石,颅骨破裂内陷而成。
脑容物基本干涸,就着灯笼火光细细翻检,却并无异物。尹志平大失所望。周伯通环视坟地,胆战心惊,不断催促要走,更添烦恼。再三检视,一无所获。只得拍拍身上尘土,叹一口气,任由周伯通埋回去。
周伯通忽的一跳,抬手拍后脑门,叫道,“什么咬我?”
摊开看了,是个老大臭虫。
尹志平走出七步,忽的站住,一拍后脑。周伯通奇道,“你也挨咬了?”
尹志平抢过铁铲,回到坟前三两下重行挖开,抱了颅骨对住月光轻轻擦拭,只见后脑勺微微一线,透出些光芒。
再去土里细细搜检,离后脑不远,拈出一粒小小土丸,轻轻搓了,亮亮的映了月光,赫然是枚铅弹。
尹志平心中雪亮:靶场流弹先击中孩子,自假山落下,触头破骨,恰好覆盖了弹孔。铅弹穿脑,嵌入枕骨。几年后皮腐肉烂,骨质略缩,铅弹沉入泥土。虽不十分肯定,想必大致如此。
天一亮,便去见谭处端,亮出那枚铅弹。
谭处端愣了一下,道,“难道果然是流弹误伤?”
二人同到靶场实地测量。谭处端摇头,指了围墙说,“外面那是夯土墙,特意加厚夯实,流弹打不穿。围墙甚高,即使偶有流弹飞过,弹道太高,只会远远飞去,不能伤到仓房院子里的人。”
尹志平反驳道,“要是火枪竖起,枪口上指,此时误触枪机,弹药走火击发,铅弹走个极高的爬山弧线,便有可能落到院子里。”
谭处端沉吟道,“倒也并非无稽之谈。你说的情形,我确曾见过一次。虽然罕见,也有可能。”
尹志平不禁有些得意。
谭处端忽然冷笑道,“只是有一件事千真万确,不能凭空想像。你的铅弹不对。”
尹志平一怔。
谭处端拿出一粒崭新的铅弹,道,“这才是我火枪手长枪的弹丸,你看,口径偏大些。你的那枚小了一号。”
尹志平拈了两枚铅弹细细比较。虽然自己这一枚变形严重,也可区别出来,果然与另一枚大小不同。
谭处端取出一把短柄火铳,道,“这才是你那铅弹的正主儿。”
尹志平头皮发麻,心念一动,难道我错了?
谭处端喃喃道,“原来那孩子是给打死的。今日才算水落石出。他们当真下手了。”
尹志平问道,“他们?”
谭处端回过神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再提对谁都没好处。你不要再查下去了。又不是什么好事,何苦揭人疮疤?”
尹志平忽问,“那封信上有人画了个圈,你知道是谁么?”
“不知道。什么信?”
尹志平点点头,转身离去。走出十几步,忽觉身后有异,转回头去,只见谭处端手中短铳平端,枪口正黑洞洞指过来。
“小子,给我当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