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门小户的姐妹开始围着睡莲转,就连一向要好的姚知芳也渐渐和她生分起来,听不得她说一句睡莲的不是。
既然拼不过爹,那只能拼拼自己了,颜如玉把睡莲当做最大的敌人,什么都想压着睡莲一头。
所以在场地中间开球之后,颜如玉拼抢十分得力,可偏偏那肥莲看似胖笨的身体却灵活如鹊,羊皮小靴像是粘了胶水,再次把皮球粘在脚上,颜如玉气急,嗷嗷叫扑过去抢。
颜睡莲靴尖轻点,皮球弹出,往前方一个穿浅紫色竖领袄裙的女孩飞去,“素儿姐姐!接住直接竹筐踢!”
素儿微微一愣,刚准备去接,却被颜知芳抢了先,她将皮球传给颜如玉,颜如玉一脚踢出,皮球燕子归巢般稳稳入筐。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绵羊般的队友啊!颜睡莲无不遗憾的看着姚知芳和颜如玉尖笑着庆祝胜利。
“睡莲表妹,对不起,我刚才——。”王素儿绞着手帕,眼圈有些红了。
睡莲一怔,顿时暗笑:当萝莉装嫩久了,自己居然在乎这些无所谓的得失来,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素儿表姐,你是担心姑母了吧。”睡莲很担心表姐会不分场合的哭,今天是姚知府全家踏青出游的日子,姚知芳下了帖子邀请她们三人同行,这是件美事,若因王素儿的哭泣败了主人家的兴致,那就不妥了。
王素儿点点头,“以前每到春天,母亲都会带着我来浣花溪踏青的。”
咳咳,表姐小小年纪就开始感叹物是人非,先哄住她转换注意力才好,颜睡莲安慰道:“经历去年那些事,估计姑母有些心病,不愿意出门,免得见了王家的人添堵烦心。你开开心心玩一天,回家把今天的见闻乐事细细说给她听,想必伯母见你高兴,她也就宽心了。”
王素儿的母亲是颜府老太太的正牌嫡女,与王家指腹为婚。这位七姑太太和七姑爷琴瑟相和,是一对神仙眷侣,七姑太太只有王素儿一女,七姑爷也没有纳妾,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过日子。可惜七姑爷前些年落水没了,绝了子嗣,王家族人按例收回了祖产房屋和田地。
七姑太太紧闭门户和女儿相依为命,她嫁妆丰厚,母女俩日子倒也能过得去,可去年冬天王家族人突然找上门来,说从族里选了男丁,要过继到她名下。
七姑太太一打听那男丁的来历,顿时气倒:那人十六岁了!好吃懒做,名声极坏,是冲着她的嫁妆来的!这种人能指望他撑起门户、孝顺自己、照顾王素儿么?
七姑太太严词拒绝,可王家族人那肯善罢甘休?当即说若不同意过继,她们母女必须把这三进的宅子还给王家。
这宅子是当年七姑爷为迎娶七姑太太置办的私产,根本不是族产。王家这么做就是明摆着欺负孤儿寡母。
王素儿对着颜睡莲哭诉,颜睡莲撺掇了颜如玉,三个女孩一起去找颜氏家族的老族长夫人主持公道:七姑太太虽是王家的媳妇,可她毕竟姓颜,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连姚知芳也央求姚夫人去给七姑太太撑腰,王家见连知府夫人都惊动了,那里还敢提要房子的事情,灰溜溜走人了。
这件糟心事对七姑太太打击甚大,她日夜忧思,累垮了身体,也不太愿意出来走动。
“你说的很对,母亲每次见我笑,她的脸色都会好些。”王素儿眼里的泪花消失了,拉着颜睡莲的手摇了摇,“睡莲妹妹,你放心,下次蹴鞠我们会赢回来的。”
睡莲笑笑,回握着王素儿的手,“我们去吃东西吧,好饿。”
垂柳树下,早有仆妇铺上大红猩猩毯,姚知芳和颜如玉已经脱了鞋子盘腿围坐于一个樱桃木案几上。
姚知芳东向坐,颜如玉坐在她的左手边,王素儿稍一踌躇,若按照尊卑(其实就是拼爹),主位左边的位置应该是表妹颜睡莲的。可这颜如玉腰杆挺得笔直,一身翠绿色西番花缂丝袄裙,衬得她如修竹般傲然,面对王素儿质疑的目光,她的眼神不闪不避,坚定如磐石。
颜睡莲佩服颜如玉小小年纪,却一身傲骨,但是她有时不分场合,这傲骨也就变成了骄横。
睡莲一把将王素儿摁在知芳右手位置坐下,然后自己坐在知芳对面(也就是最差的位置),她笑呵呵道:“今天是我占便宜了,恰好面对着浣花溪,姐姐们比我大,可别和我抢哇!”
颜如玉比王素儿大半月,如此座次,就是按照长幼顺序排开,即没有乱规矩,也不会让姚知芳这个主家为难。
姚知芳是个聪明的,心里暗赞睡莲机灵,她一拍手掌,丫鬟连忙摆上点心水果,开始泡上峨眉山的甘露茶。
“我在游春的帖子上说了,你们每人要带着一件稀罕的吃食过来,没忘记吧?”姚知芳赶紧抛出一个轻松的话题。
“放心,记着呢。”颜如玉将一个绿地粉彩开光菊石青玉盒子搁在案几中间,缓缓揭开盖子,“你们猜这是什么?”
只见数十颗黑乎乎、玻璃球大小的东西睡在三寸见方的盒子里,凑近一闻,还有一股似苦似甜,貌似浓浓姜糖水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