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顾秋波见顾元维说完话就走开,一副我知道你心事,会代你保密,你且放心的模样,不由急了,王叔,我不是那种人啊,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就跑呢?
因酒席摆在园子里,现下人来齐了,沈玉照自是领着人往园子里坐席。席间虽是美酒佳肴,但众人意不在此,只低声交谈。
一众有心为女儿争得福王妃位置的夫人这会都暗地里衡量各家的姑娘,一时又有第一次参加这等盛会的夫人得知顾秋波的名字,只悄问相熟的夫人道:“敏王府的哥儿,自然是宫里赐名,怎的蜀郡王的名字却像姑娘家的名字?”
“你这些年只在乡下老宅侍候公婆,对京里诸事果然不甚清楚。”被问的夫人摇摇头,少不得细说从前。
敏王从小爱诗文,喜和文人来往,养成一副文人性子。那一年在御花园桃花树下,巧遇身为司绣女官的沈玉照,待得沈玉照行完礼退下,又回头一瞥时,敏王一时便有些失神,只随口吟道:“咱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其后,宫里为敏王纳了沈玉照为正妃,敏王吟“秋波那一转”的场景自然传为佳话。谁知沈玉照过了敏王府,因体弱,连着两胎小产。她自以为生育无望,就劝敏王纳侧妃,敏王笑着摇头,只安抚一番。待得沈玉照终于产下儿子时,敏王自行上书,请赐儿子名字为“秋波”,宫里自然准了。沈玉照见得敏王为儿子命名为秋波,即知他是要告诉自己,他永远记得当年和自己在桃花树下初遇的光景,就算他身为亲王,也不会移情,儿子的名字可以作证。
“敏王真个,真个多情啊!”听得顾秋波的名字原来含有这般原故,初次听闻的夫人不由瞠目结舌。就算是一般的府里,谁个不是三妻四妾?就算是昔时的穷措大,一旦取得功名,录得官位,又何尝不得左拥右抱?敏王堂堂一个亲王,居然只纳了一位正妃,膝下只有一位嫡子!
另一位略年长的夫人听得众人俱夸敏王多情,那原先听到的猜测却不敢说出来。都说先皇登位时,寻了好些因由把亲王郡王或杀或贬,敏王也知道诸位王叔的下场,如何不怕兄长一登皇位,也会像父皇一样变脸?因娶了历代只忠于皇上一人的沈府女儿,正好表忠心。至于敏王府只有一位嫡子,内里也自有原因,只人家不敢深究而已。不管如何,在外人看来,敏王确是多情的,敏王妃确是幸福的。
这会顾元维和顾秋波等人同坐一席,抬眼见蒋白拉着莫若慧坐在女娃那桌上,又殷勤的给莫若慧递茶递水的,不禁摇摇头,看一眼顾秋波,便扬声道:“小白白,过来跟我们一处坐。你坐那儿,人家女娃要说点闺中事儿也不方便。”
顾秋波本来不待见蒋白和莫若慧腻在一处,正要附和顾元维的话,却想起他刚刚说的男色要不得的话,一时有些堵心,把话吞了回去。
“他就喜欢和女娃腻一处,如何舍得过来?”沈天桐见蒋白和席间姑娘们说说笑笑,半点不避忌,只觉十分的刺眼。
依南昌国的规矩,若过了十五岁,男女不能同席,闺秀不能随意见外男。这会儿席上过了十五岁,行了及笄礼的,只有周兰茵和另一位姑娘,只周兰茵是尚太后授意下帖子请的,沈玉照也就装作不知道她刚刚及笄,只安排她坐在顾元维身边。她这会见顾元维招呼蒋白过来坐,又往左边挪了挪,似乎要腾出中间的位置给蒋白,不由暗咬牙,顾元维,我还不如一个小男娃么?
蒋白见得顾元维在那边扬手,只得过去,却笑着去坐在贺信之身边。嘿嘿,咱可是一个有眼色的,怎么会坏了周姑娘的好事呢?
周兰茵见得蒋白并不往自己和顾元维中间挤,只去坐在贺信之身边,还笑嘻嘻的看过来,朝自己眨眨眼,愕然之下,不由垂下眼,小哥儿,算你识趣!
待酒席至一半,却要给寿星献寿桃,若不是桃子结果季节,献的自然是面果子做的寿桃,这会适逢三月桃子结果,自然要使人往桃树上摘下最大最红的桃子献上。沈玉照正待嘱人上桃树摘桃子,顾秋波记得沈天桐的话,却过来道:“娘,我想请桐哥儿和白哥儿上桃树摘桃子。”
南昌国武将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亲朋好友之间有互相不服气对方,但又不想伤了和气的,可以在双方好友生辰那天,同时上桃树摘桃子。在规定的时间内,拳来脚往,争抢着摘桃子。谁个摘的桃子多,谁个就赢了。输的过后不得再嘀咕,一笑泯恩仇。
蒋白听得让她和沈天桐上桃树摘桃子,不由看一眼沈天桐,哇,这是挑战么?当众被揍的滋味,你还没尝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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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不单几位王爷,还有众诰命千金在此,桐哥儿挑这个时候和白哥儿上桃树摘桃子比试拳脚,谁个败了,就是当众没脸,哪儿就能一笑泯恩仇了?人家一笑泯恩仇的,是在只有几位亲朋戚友的生辰宴上比试,可不是这等盛大场面。往日只说桐哥儿饱读诗书,明道理,这回看来也不过如此。”蒋玄听得上树摘桃子是沈天桐建议的,心下不快。现下春衫单薄,这上了桃树动手,若是衣衫勾破或是损毁,你沈天桐自然没什么,白哥儿这脸却该搁到哪儿去?真个烂主意!
“桐哥儿被白哥儿打了两次,两次都甚是狼狈,没少被师兄弟取笑,他这是一意要当众争回脸面了。只他不想一下,他功夫进步了,白哥儿难道就退步了,一定会败给他?他这是皮痒,欠揍了?”蒋青也极是气愤,咱家白哥儿是女娃呀,练个武是为强身用的,不是见天和人打架争胜败用的。沈天桐你让白哥儿打几下又不会死,就这么不服气,硬要跟她比个高下?若你再被白哥儿打一次,又该有人传出话来,说将军府白哥儿欺负文官家的子弟了。你欠揍就早说,让我私底下把你揍个够,让你过足瘾。
底下一班姑娘听得沈天桐要和蒋白上桃树摘桃子比试身手,却兴奋极了,窃窃私语道:“哇,上回折花郎大选上,见得他们上桃树折花,只那么一闪就下了桃花树,根本没见着他们大展身手。这会比试身手,太好了,正好大饱眼福。”
“你们不是想瞧什么功夫,是要瞧美男展身手罢!”
“啐,瞧你说的,难道你不想瞧?”
“嘻嘻,谁不想瞧了,这不是搬小凳,嗑瓜子,准备观看了么?”
“你们猜着谁会赢?”
“虽说将军府历来出武将,这白哥儿上回又打败过北成国小王爷,但现在看这白哥儿的模样,我倒要猜测那北国小王爷其实不堪一击,才会败在白哥儿手里。反观这桐哥儿,虽是文官家的子弟,一派沉稳,又听得不单在将军府学武,沈府又另请了高手相授武功,身手自然不凡。所以,我猜桐哥儿会赢。”
“唉呀,你没听说过这桐哥儿两次败在白哥儿手上,被打得脸青鼻肿么?他这回能例外?”
“今儿盛会,他既敢说要比试,自然是有把握的。”
“不管如何,我支持白哥儿!”一位武将家的千金宣告自己拥护蒋白,又回头瞪了瞪沈天樱,跟众人道:“我就瞧不惯文官府里那些哥儿姐儿的酸气。现下咱们武官府里的哥儿不是既晓得武功,也作得诗么?不见他们那么酸?”
“我支持桐哥儿!”几位文官家的千金听得武将家的千金挑衅的话,早忍不住了,在旁边冷冷道:“我们也瞧不惯武官府里那些哥儿姐儿的土匪气。现下咱们文官府里的哥儿不是既晓得作诗,也会武功么?不见他们一股土匪气?”
“我,我两个都支持!”另一位姑娘弱弱举手。
“啐,墙头草!”文官家的千金和武将家的千金同时啐那位中立的姑娘。
这会儿蒋白和沈天桐在桃树上把桃子一个一个抛下来,下面的人报下数目,说道桐少爷筐中有十八个桃子了,那边给蒋白数桃子的人也报下数目,说道白少爷筐中有十七个桃子了。眼见桃树只剩两个桃子了,沈天桐和蒋白这会拳脚往来,各自拨开对方的手,待要摘得最后两个桃子。其中一个桃子被他们震得离了枝,自行往下掉,好巧不巧,恰好掉在蒋白那只筐中。蒋白不由哈哈一笑,脆声道:“人算不如天算呀!老天就是想帮我,我不接受不行啊!”
“这上头还有一个桃子呢,你得意什么?”沈天桐早攀上枝头,待要伸长手去摘树顶上最后一个桃子。蒋白哪容他得逞?疾速伸手折了一支桃支,用力向上一戳,戳在那个桃子的支丫上,只听“咯”的一响,支丫断了,最后那个桃子朝下滚落。蒋白双脚勾在桃树上,成一个半蹲坐的姿势,腾出左手去接滚下来的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