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专家们研究的学科虽然冷门,但是也不是说在贝鲁就没有人能够接手,泊利大学、莫内大学就有几位专家。不过,他们在学术上的能力比不上我们手上的专家。在巴斯特大师之前,我们曾经让一位泊利大学的教授主持整理工作,可惜他被那些专家羞辱了一顿。”安祺说道。
“学术方面的羞辱?”赫尔问道。他知道那些专家们整起人比普通人的手段更加高明,他们用知识作为武器,让被整的人尊严受到伤害、精神受到摧残,很多被整的人,永远都没有办法恢复过来。
“是的,那个教授回到泊利就自杀了。”安祺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不担心我成为另一个牺牲者?”赫尔问道。
“那些学者有他们的骄傲,他们不会对一个外行出手。”安祺嬉笑着说道。
“这样说的话,我会考虑一下,是否要成为帝国研究院的院士。”赫尔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道。
“你最多在帝国研究院里做个打杂的。”安祺又嬉笑着说道。
“打杂的也不错。据我所知,就算是一个在帝国研究院打杂的,也有助理研究员身分,到了哪里都会受到尊敬。”赫尔说道。
“而且这样一来,你就是不可缺少的人。”安祺悠然说道。
“但是联合钢铁的上层完全可以架空我啊,比如让我专心于研究,或者,只是负责协调研究所和南方分公司之间的事务。”赫尔说道。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安祺问道。
赫尔就像是一脚踩空,立刻感到坏事了。说着说着他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真正的菲力浦是个万事退让的人物,如果联合钢铁的上层想要夺走他的权力的话,真正的菲力浦绝对会放弃。
“你的父亲好像并不希望我放弃现在的位置。”赫尔说道:“至于我本人,如果想要接手我的位置的是其他人,我并不打算反对,但是如果是我的那三位堂兄,我就不得不挣扎一下了。”
“为什么同一个家族的人要这样针锋相对?”安祺叹息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忧郁和哀伤。
“在人类的世界之中,当外部没有什么敌人的时候,内部的纷争就会变得激烈。几千年来,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赫尔说道。
“你果然很喜欢历史和哲学。”安祺说道:“可惜大多数历史学家和哲学家都比较悲观。”
“因为他们研究历史和人性,从中看到的大部分都是让人悲观忧郁的东西。”赫尔耸了耸肩膀说道:“必须得承认,这个世界就是被这些令人憎恶的东西推动着不断前进。”
“你太悲观了,生活中也有美好的东西。比如医学,就是为了拯救生命、治愈疾病,因而变得越来越发达。”
安祺说道:“再说那些令你感到忧郁的东西,也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在于你观察的角度如何。就拿监狱和牢笼来说,在你眼里,这些东西无疑是野蛮丑陋的,但是想像一下,没有这些东西,这个世界会怎么样?那将会是一幅地狱般的景象。这样一想,你或许会感到监狱和牢笼有些可爱了。”
“监狱和牢笼?”
赫尔默默思索着,现在他已经发现,和眼前这位小姐说话并不容易。
这位小姐说的话,意思往往非常深邃,话语之中藏着暗示。
转念间,赫尔想起了刚才他对道克曼侯爵说的话。既然他都能够考虑到联合钢铁上层某些人物的想法,侯爵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就算他想不明白,帝国每年花费在秘密员警身上的大笔资金,也应该能够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人都是有私心的,就算再大公无私,手边却有一份关系到自己前程的情报,谁都不会对此毫不理睬。
“你的意思是大家遵循的那个游戏规则?”赫尔问道:“可惜规则永远都只对下位者有效。而且,判断谁是否违反规则的权力,在联合钢铁上层的那些人手里;他们就算作出错误的判决,即便掩饰不过去,只要设法解释一下就可以了。判决不会被轻易改变的。”
“你说的是联合钢铁公司内部的规则,还是整个帝国的规则?”安祺眨着眼睛问道:“如果是后者的话,你所担心的那些人,同样也必须按照你所说的规则玩游戏;假使他们破坏了规则,同样也会有人对他们进行判决。虽然对他们的判决不会比对你的更加严重,但是,他们失去的绝对比你大得多。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说,结果会怎样?”
赫尔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我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哲学家。因为,真正的哲学家必须拥有像你那样的分析能力和眼光。”
“这是在恭维我吗?”安祺问道:“我情愿你用另外的方法回报我。”
“我请你共进晚餐可以吗?”赫尔连忙说道。
“晚餐就不必了。”
安祺说道:“你们举办赛车大会的期间,我打算邀请一些朋友前来。虽然我会负责照顾好她们,我仍旧希望你能够给予我一些方便,比如开辟出一块地方,能够让女士们自由活动。”
“你不会是女权主义者吧。”赫尔笑着问道。
女权主义是几年前刚刚在亚法时兴起来的运动。有一段时间让亚法上层的那些人颇感头痛,如果不是爆发了战争,女权运动恐怕会变得越来越厉害。亚法战败之后,大家连生活都困难,自然也就没有精力搞什么运动。
安祺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微微笑了笑。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赫尔并没有兴趣知道。反正他对于这位小姐并没有什么野心,当然也就谈不上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