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安安皱皱眉,说:“下棋是斯文雅事,怎么叫六鬼?太难听了。”
费保定哈哈大笑,说:“这六个人,都是放荡不羁的野棋手,一心只要银子,哪管斯文扫地?最是卑鄙、下流、无耻。个个心机刁钻、阴损,认钱不认亲,一般人都避而远之的。”
“可是,你让我顶替这样的人出场?”华安安难掩心中的厌恶。
费保定说:“可是这样挣钱最快最省心。”
华安安默不作声。
费保定说:“这六鬼,和人弈棋都是车轮战。他们悬赏一千两银子,只要谁肯拿出二百两银子,就有资格向他们挑战。六个人轮番上场,对付一个。中间不睡觉,不打挂,决出胜负为止。”
华安安说:“那样太不公平了。一个人怎么下得过六个?”
费保定说:“挑战方不用下完六局棋,只要能赢下三局,就算胜利,一千两银子就到手。”
华安安眼睛一亮,说:“不如我去向他们挑战,这是最快捷的赚钱方法。”
费保定哈哈大笑,说:“你的棋还嫩,六鬼中任意一个你都赢不了。”
华安安嗤之以鼻,说:“你也太小看兄弟了吧。”
费保定说:“你可知道,扬州六鬼在青龙场摆开车轮战,迎战天下高手。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向他们挑战,但是从未失过手。只是多年前,被扬州老叟赢了一回,那是唯一的一次。这六鬼中,霸王凳、鬼道人棋艺最高,一般国手都忌惮三分。浪后生、贼女子,十足有二品棋力。贼女子可不是女人。马前炮、油葫芦也有强三品的棋力。你估计你有强三品的实力吗?”
华安安由自己和费保定的对局情况推算,自己可能也就是三品棋力。
费保定说:“且不说棋力高下,仅他们的车轮战就威力无穷。不打挂不休息,哪个棋手能连挑六位高手?他们时间最长的一次赌赛,足足下了四天四夜,硬是把人累残废,血溅棋盘。”
华安安听得心惊胆战。他听说过血溅棋盘的故事,但那发生在日本。没想到,这个年代也会发生这种惨烈情况。
他实在耻于和这些人为伍。但是,挣钱怎么办?心里矛盾极了。
费保定打消他的顾虑,说:“这血溅棋盘之事,毕竟只是个别例子。一般棋手,慕名而来,下上一天两夜,就会落荒而逃。只有年轻少壮,好胜心极强,又急于一举成名的人,才会拼到那种地步。如今,大家都知道六鬼车轮战的厉害,伤人致残的事极少。”
华安安问:“你说扬州老叟赢过他们?”
费保定说:“这近十年来,也只有扬州老叟从六鬼手上赢走一千两,再无旁人。”
华安安啧啧称奇,六鬼的阴损战法让他心惊肉跳,神奇的扬州老叟更是神秘莫测。他问:“范大和他们赌过没有?”
费保定的酒慢慢醒了,一边捶着脑门,一边摆手说:“范大稀罕那一千两银子吗?不过,谣传施定庵准备和六鬼过招。并不是为了那一千两银子,而是受人所托,专门来教训六鬼的。”
华安安说:“这样看来,六鬼用车轮战拖垮对手,不一定是在棋艺上强于人家。”
费保定神色凝重的说:“这六鬼个个棋艺高强,轻视不得。尤其是霸王凳,棋艺已臻化境,扬州老叟还输给他一局。他三番五次想向范大单挑,范大借口嫌他名声太差,都推脱了。可见,范大对他也忌惮三分呢。”
华安安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安排我第四个出场?”
费保定神秘地眨眨眼,说:“这中间就有讲究啦。这六鬼打车轮战,讲究行军布阵。总是根据对手的棋力,安排自己的出场顺序。因为对手只要赢三局,就算全赢。对付国手一类的高手,总是由马前炮打头阵,一上来,先磨时间,磨足一天一夜。虽然先输一局,对方却精疲力竭。然后是霸王凳和鬼道人上场,连赢两场。在就是浪后生扫尾,如果浪后生被击败,就由贼女子或油葫芦拿下对手。这样布阵,无往而不利。试想,再高的高手毕竟是肉体凡胎,如何顶得住这轮番冲撞?”
“如果是强悍的棋客,就由鬼道人打头阵,给对方个下马威,由霸王凳坐镇第三场,确保不会被对方直下三城,然后由浪后生扫尾。对付一般的棋手,最简单不过,就由贼女子先上场,浪后生坐镇第三场。总归,谁也破不了这个车轮战。”
华安安突然有种预感,或许有一天,自己会创造奇迹,打败六鬼的车轮战。
费保定接着说:“六鬼赢下挑战者的二百两银子,先由曹四爷抽走五十两,然后每人平分二十两,剩下三十两,由赢棋的人各拿十两。我考虑了唐爷的棋力,也算是个强手,肯定能赢下一局。这样,守着第四场,打他个疲老虎,肯定能多拿十两银子。”
华安安一听就乐了,损他说:“大哥比六鬼的算计还要深呢。”
小船穿过垂柳花阴,渐渐靠近一处笙歌喧嚣、灯火阑珊的岸边。
艄公跳上岸,把船缆系在一个石墩上,又挑起灯笼,给两人照亮。
费保定斜着眼对艄公说:“记曹四爷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