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之行无疾而终,众人只知道,天子和那位尚未册封的皇后,去时是一双人,回来却是形单影只。
转眼已过去三个月,宫里仿佛一切都没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这三月里,赵珣四处寻找赵蘅玉的下落,可是无功而返。冷静下来后,他开始处置筹划这件事的季家人还有斐文若等人。
从他们口中得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赵珣气急,将他们通通下狱。
这一日,斐苑娘为兄长求情之事,来到了宫中。
她已有了几月的身孕,又因为叶九郎的缘故,赵珣网开一面,没有将她下狱。
叶九郎扶着斐苑娘走进宫门,他满脸不赞同说道:“你明知为此事求情为引得圣上发怒,为何非要来?”
虽然他不赞同,可他并没有凭借夫君的身份强行阻拦斐苑娘。
斐苑娘抚着肚子,格外温柔,她说道:“你不必担心,若我来会触怒圣上,那他见也不会见我,怎会让我入宫。”
她叹了口气:“不光是为了我兄长的事,我进宫,也是想祭奠故人。”
三月前,赵蘅玉落水而亡,赵珣将她的尸首一路运送回京,直到下葬,他也不敢去看上一眼。
他不曾立碑,不曾祭奠,仿佛赵蘅玉并没有死。
斐苑娘曾去瞧了一眼,赵蘅玉已经浮肿到无法辨认,她看了伤心不已。
斐苑娘回府后,悄悄给赵蘅玉点了香烛,烧了纸钱。
她心中想着,赵蘅玉在下面实在可怜,听闻宫中不许祭奠,她想进宫问问赵蘅玉的贴身宫女,她能够帮忙做些什么。
斐苑娘走进太和门,对叶九郎说道:“不必担心,我马上就回。”
叶九郎松开了手,看着斐苑娘跟随小太监往前走,他不放心说道:“我这就去乾清宫,以免圣上发怒,我能说上两句话。”
斐苑娘先跟着太监去了赵蘅玉生前居住的延福殿。
延福殿的女主人已经香消玉殒,但斐苑娘来到这里的时候,很诧异地发现,这里宫人依旧井然有序匆匆忙忙,仿佛赵蘅玉依旧在。
斐苑娘心中有忍不住的惊愕和惊恐,她身侧的太监小声告诉她:“这是圣上嘱咐的,延福殿一切照旧,每日早上,都烧了热水送到寝殿,备好早膳、午膳、晚膳,被褥子熏好香,晚上又送一道热水,琐碎的小事,一件都不肯拉下……”
斐苑娘望着赵蘅玉寝殿那扇半开的窗子,里头宫女针线和帕子送到矮榻上,接着往香炉里放了云母。
他们悉心照料着那位回不来的娘娘。
斐苑娘一怔,心中忽然觉得赵珣有些可怜可悲。
太监对斐苑娘说道:“叶夫人稍等片刻,燕支姑姑和花钿姑姑应当一会儿就过来。”
斐苑娘轻轻颔首,她走进了赵蘅玉的寝殿。
她心情怅然,抬眼环视着赵蘅玉生前居住的地方。
桌椅摆件都是一尘不染,香炉升腾起袅袅青烟,床榻下一双锦鞋随意摆着,仿佛伊人就在床榻上,酣梦未醒。
斐苑娘慢慢走到床榻边,心情沉沉地伸手撩开重重垂帷。
她眸子猛地睁大,难以自控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之际,身侧有宫人扶住了她。
榻上赫然睡着一尊白玉雕刻的人偶。
那人偶是照着赵蘅玉的模样刻就的,它微微阖着眼,仿若睡去了,它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看起来渗人得紧。
“斐姑娘。”
斐苑娘回神,看到了扶着她的燕支。
斐苑娘又往床榻上望过去,她嘴唇嗫嚅,是被吓得有些狠了,她喃喃道:“这是……这是什么……”
“你连她也不认识么?”
殿门口传来一阵冰寒的声音,斐苑娘抬头望过去,看见赵珣逆着光站在那里,斐苑娘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他周身有股浓稠到挥之不去的黑气。
斐苑娘愣愣道:“她?这是……”
“是蘅蘅。”赵珣走近了,斐苑娘这才看清楚他的神色,他是在微笑着,这微笑却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