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你一起远远地离开这里,”他说。他伸出一条胳膊,搂着露辛娜的肩膀,用左手握着方向盘,“到南方的某个地方。我们开车走在海边悬崖长长的公路上。你熟悉意大利吗?”
“不熟悉。”
“那么,答应我,跟我一起去那里吧。”
“你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
露辛娜只是出于谦虚才说的这句话,但是,小号手却立即为自己辩白起来,就仿佛这一声你是不是有些太夸张针对的就是他蛊惑人心的说法,是她一下子就把它揭穿了似的。然而,他已经无法再后退了:
“是的,我太夸张了。我总是有些疯狂的念头。我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我跟别的人不一样,我会实现我那些疯狂的念头。请相信我,再没有比实现疯狂的念头更漂亮的事情了。我真希望我的生活仅仅是一系列疯狂的念头。我真希望我们再也不回温泉城去,我真希望就这样把车继续开下去,始终不停,一直开到大海边。在那里,我会在一个乐队中找到我的位置,我们沿着海岸,从一个疗养地走到另一个疗养地。”
他把汽车停在一个地方,从那里可以看到一片美丽的景色。他们下了车,他提议去森林里散散步。他们迈开步子,走了一会儿,然后在一条木椅子上坐下来,那些椅子是在往昔年代里造的,那时候,人们很少开车出行,人们更习惯来森林里远足。他一直搂着露辛娜的肩,突然带着忧伤的口气说: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生活得很愉快。这可是最严重的错了。实际上,我十分不幸。不光是这几个月以来,而且是好几年以来。”
如果说,露辛娜认为去意大利旅行的想法实在有些过分,并且带着某种模模糊糊的疑虑对待它(她的同胞中很少有人能够去外国旅行),那么,克利玛最后几句话里弥散出的忧郁气氛,对她来说却带有一种惬意的芬芳。她嗅着,就像在闻着一块烤肉。
“你怎么还会不幸呢?”
“我怎么还会不幸……”小号手叹了一口气。
“你那么有名,你有一辆漂亮的汽车,你有钱,你有一个漂亮的妻子……”
“是的,兴许很漂亮……”小号手不无苦涩地说。
“我知道了,”露辛娜,“她不再年轻了。她的年纪跟你差不多,是吗?”
小号手明白,露辛娜对他妻子的底细无疑已经了如指掌,不禁怒火中烧。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是的,她的年纪跟我差不多。”
“可是你,你还不老。你看起来像个小伙子。”露辛娜说。
“只不过,一个男人需要一个更年轻的女人,”克利玛说,“而且,一个艺术家比随便什么人更是如此。我需要青春年华,你是不会知道的啊,露辛娜,我看重你的青春年华到了什么程度。有时候我也想,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我感觉到一种狂热的欲望,要解放自己。一切重新开始,换一个活法。露辛娜,你昨天来的电话……我突然有了一种坚信,觉得那是命运传达给我的一个信息。”
“真的吗?”她温柔地问道。
“你知道为什么我立即就给你回了电话?一下子,我就感觉到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我必须马上见到你,马上就见,马上……”他闭上嘴,久久地盯着她看:
“你爱我吗?”
“是的,你呢?”
“我爱你爱得发狂,”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