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颓然坐了下去,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整个人似乎瞬间老了十岁,声音里都带着抑止不住的狠戾与杀意:“这帮欺上瞒下的东西,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
太子的嘴唇动了动,他很想说,如果全部治罪,等于将江淮各地的官员血洗一遍,恐怕很难找出清白的官员。那么这个巨大的官员职位空缺,一时半会恐怕难以补齐。
但是不杀……不杀何以震慑这帮国之蠹虫?!
显德三十四年秋,中书令贾昌,尚书令许棠全家被今上打下天牢,从他们二人府邸中抄出许多来自江淮两地门生弟子来往的书信,以及巨额礼单,还有家中来源不明的巨额财富。
而这巨额礼单,不巧正是江淮两地的官员盘剥百姓,还有私自拦截部分国税,私下瓜份之后,给座师留下的大头。
原本国舅傅温掌握着户部,但历年积弊,查帐流于表面,而事质上下面的官员们贪污起来远远要比帐面上的银子吓人的多。
国舅多年经营战场在长安,今上多看到傅温在朝中一呼百应,朋党势大,有时候政令也会受到傅党阻挠,在忌惮傅温的同时对心腹近臣贾昌,以及他认为是清流的许棠便十分信重。
岂知这两位比之国舅在长安的经营,他们却不动声色的暗底里在江南开辟了主战场。
贾昌与许棠掐了一辈子,掐来掐去并非政治立场不同,或者治国理念不同,乃是二人求财之地皆在江淮,多喜欢将得意门生派往江淮之地为官,以收取巨额利润。正因二人求财的眼光一致,互相妨碍了对方的利益,这才在朝堂之上掐的死去活来。
只是今上高坐凌霄,无人张目,竟然等于又聋又瞎,还自以为歌舞升平。
同年暮秋,身在江淮的宁王接到了今上圣旨,对于江淮案中贪污的官员多以斩首罪论处,从犯一百棍,流放千里,家人同罪,以正国法。
宁王本是杀神,况且又带着三司官员,随时可以对这些贪渎官员量刑定罪,而且他也毫不手软的杀了不少官员。
但面对如此人数众多的官员,等于是整个江淮两地的官员几乎全军覆灭,他还是犹豫了。
这等大面积的斩杀官员,等于动摇国本,继任官员不够,难道要地方政务瘫痪?
吏部尚书的头发都要白了,他从哪里去弄这么多继任官员来填上这么大个窟窿?!
就算将翰林院所有的庶吉士以及翰林都放出去,以及回京述职等着派官的官员们也全都放出去,那也差着一个缺口。为此他已经在考虑精简地方官员的职务,先将要紧的职位空缺填上再说。
不过这些都不是宁王与许清嘉要头疼的事情。
许清嘉只管查帐,宁王只管砍人,安排继任官员的事情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之内。
整个江淮一地此次被斩的官员已近三千多人,流放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而经此一案,杀神宁王与变态许尚书名气大增,不再拘于长安城,而是大江南北皆有耳闻。
宁王殿下如今有止小儿夜啼之能,而许变态最令人瞻目的还是他的过目不忘之能,以及理帐的本事。
据说无论多复杂的帐本,只要他翻过一遍就记在了脑子里能背出来。
同行的官员为此还曾向他求证过,尚书大人还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没那么夸张,当初苟会元派人烧掉的帐本我还是在路上泡在马车里一本本看过去的,每本应该都看过不下三次。”
众人:“摔!”这完全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赶超的超级大变态!
那不是一本两本,而是半马车!
有人将帐本当书本来背的吗?
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心机男许抠抠这个大变态才能做得出来!
胡府里,胡厚福正与妹妹把酒言欢,还喜滋滋算了笔帐:“很快我就能将本金全部赚出来还给妹妹了!”
胡娇也觉心头一块大石如释重负:“哥哥这下子不愁了吧?”
胡厚福嘿嘿直乐,看着真是老实憨厚,但说出口的话一点也不憨厚,“趁此机会,我还是要多买些铺子回来的,邢乐康的不少铺面位置还是极好的。而且……他还有不少赚钱的营生。”真是很让人心动的。
既然妹妹一再向他保证,邢乐康已经没救了,那么他还应该趁早去瞧瞧邢乐康各处的铺面生意,看看哪些是可以纳入囊中的。
宁王与许清嘉清查各处地方官员,于是很顺理成章的清查出了邢乐康的好几条线。此人手腕果真了得,与江淮两地的大部分官员都建立了长期友好的合作关系,因此当初扣押胡厚福的货才会十分的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