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莫绛心惊诧抬眸,这才看清许越与对面的妇人竟生得有七分相似,妇人保养得体,穿戴贵气却不落俗,气质落落大方,一双美目此刻怒气极盛,捂着胸口与许越对峙。
许越看他妈一副不带他回去不罢休的趋势,叹了口气走过去扶着她,回道:“妈,我只是在孙宅里待上几日,待到老爷子寿宴过了我就回去,您身体不好出来干什么,医生说您还需要静心休养。”
“静心休养?你能让我省点心我自然能好好休养。”看许越愈发消瘦,她到底还是退了一步:“过几日便回来吧,你爸爸忙生意,家里只剩下我和林嫂,怪冷清的,前些年还有世安陪着我,再不济还有你在身旁,如今……哎,小越,听妈一句劝,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当年那都是意外,到现在再提只会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许越却一下子变了脸色,他停下了脚步,冷笑着指着身后的房子道:“意外?这么大的孙宅,明瑟楼就在旁边……”
“够了!”未待许越说完,妇人一把打断了他的话:“你以为妈妈心里好受吗?世安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的心头肉,你姨妈和容之哪一个心里不难受,可是那又如何,这里是孙氏,所有人都打落牙齿和血吞,偏生你一个人提起,是想置我们都于死地吗?”
许越松开了妇人的手,冷笑道:“是啊,这里是孙氏,那孙氏怎么从来想不起他们还有一个一辈子活在阴影里的女儿?……”
“啪!”妇人抬手一巴掌打在许越的脸上,脸色苍白如纸,她勉强站住身体,厉声道:“许越,我再提醒你最后一遍,许世安是我许茹的女儿,你许越的亲生妹妹,你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就不要再管我叫妈,我许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
说完妇人便气冲冲的走了,只余得许越一人站在空旷的房子前,眉目冷峻。
躲在暗处的莫绛心听到这样的对话,心里无比震惊外另生疑窦,许茹和许墨是亲生姐妹,许世安是许茹的女儿,但听许越的意思,明显她又与孙氏有牵连,许墨、孙怀瑾、盏朵都知道这个人,或许还有更多的人,都与当年的事情有所牵扯,但所有人都保持缄默,当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许世安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她人又在哪里?还是已经……
“出来吧。”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出声的人正是许越,难道他发现了自己?莫绛心惊诧抬眼,却发现另一端走过来一个人,准确说是自己转着轮椅过来的,来人正是几日未见的盏朵,她眼眸一沉。
这女子初见时只觉可怜,因为则林的事如今看上去却多了几分厌恶,大约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
盏朵面无表情地在许越对面大约一米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莫绛心抬眸看向许越,不由愣住。
如果初见许越时,他是优雅而矜贵的绅士,令人不由想要靠近,那么现在的他便是危险而亡命的囚徒,令人萌生退意,莫绛心记得他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当时看都有些熟悉,现在想起来那双眼睛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刻骨的苍凉和绝望,令人心惊。
许越看向盏朵,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他似乎还在笑,笑意森冷:“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莫绛心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许越已经上前一把擒住盏朵的脖子,生生把她从轮椅上提了起来,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可是手上却不见任何动作,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如果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你,如此看来,你是准备好了!”许越的手指收得更紧,盏朵的脸已经慢慢由红变紫,眼神都有些涣散。
莫绛心的心陡然一沉,虽早知许越和盏朵有仇,但应当不会在宅子里动手,想如今这仇怨颇深,许越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等不了了,她连忙从暗处跑了出来,大声喊道:“许越,住手!”
许越手未有半分动弹,他偏了偏头,冷嘲道:“你想救她?莫绛心你是不是良善到昏了头?”
莫绛心很想反驳回去,她虽知道既然许越与盏朵之间因为许世安有仇怨,那么孙怀瑾也一定有,无疑盏朵不该救,但是要不是上次老爷子住院在医院无意撞孙怀瑾与他的对话,到底还是带了些表兄弟情分,她也不想许越因为这样一个女人搭上自己一条命。
可是话到嘴边却停住,想了想回道:“许越,这里是孙氏。”
莫绛心是借了许茹的话,赌一把许越有所顾忌,果不其然,许越的手松了松,盏朵跌坐回轮椅,拼命的咳嗽,太过消瘦的身体因为咳嗽整个人都在晃动,莫绛心赶忙走过去趁许越愣神之际把盏朵的轮椅拉开了些。
远处已经有人闻声赶了过来,莫绛心知道自己赢了,她站在盏朵身旁,目光静静与许越对峙,半响,许越的唇角却陡然拉出一丝笑意,面容已经恢复平日优雅顽笑的姿态:“你真是被他保护得太好了,以致于你连最简单的善恶都难辨,莫绛心,我们要不要打个赌,赌你们最后的结局,你会一直陪在他身边,还是他拼尽全力终究会失去你。”
他的脸上的笑意变得残忍:“当然,毫无疑问我赌后者,莫绛心,你呢?”
莫绛心一愣,他话说得太笃定,以至于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便恢复过来,嗤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赌?我从不会离开他,这场赌约根本就不存在不是吗?”
许越无所谓的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开始擦拭自己刚刚掐住盏朵的右手,一根一根,异常仔细,像是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语调更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平和,明明说出来的话是一个恶毒的讽刺:“莫绛心,你不敢吧?你本不该来到这里,那么你依然可以笃定的相信你爱的人同样如世间普通人一样爱着你,但孙怀瑾,呵,你现在总该明白过来,这个人根本无法爱人,说白了就是天性凉薄,别人所能轻易感触的喜怒哀乐,他花上百倍千倍的努力也未必能感触到半分,而爱这种太过直白强烈的感情,他纵然一生智慧至极,也未必能感知。你用了10年又如何,终有一日你会因为恐惧而远离,因为无力而背弃。”
他一顿,笑容和熙如暖阳,手指间的手帕滑落,从半空中打着旋跌落在尘土里,无声无息,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说:“承认吧,你不过是千万人中唯一一个能够站在他身侧,占据躯体却一生无法期冀占据他的灵魂的佼佼者罢了。”
盏朵怔住,莫绛心脸色惨白,身体一软跌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吹柳紊
孙觉的寿宴筹备得很快,说是私人聚会,能拿到帖子的却都是S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广涉军政商内老一辈,有许多名动一时却退居幕后的老辈都应约前来,地点划定在宅子里,而孙宅,这座从明末遗留至今的深宅大院,也是第一次对外宴客,簪缨世家,由着这桩事S城一时风头无与之并肩,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今日的盛宴。
晚宴虽定在晚上六点,但由于世袭相承遍布各地的孙氏子弟也相继并归祖宅,宅子里的人从早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而此刻明瑟楼内却是一派安静,下人们都被抽去帮忙,偌大的楼里只剩莫绛心和孙怀瑾。
倒不是她不去帮忙,只是昨天开始不知怎么便病了一场,高烧到39度,反反复复折腾了半宿烧才退了下去,孙怀瑾坚持跟着照顾,两人到凌晨才睡下。
莫绛心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身侧的孙怀瑾早已不在,她抬眼看了一眼挂钟,竟一觉睡到了下午3点,心下暗道糟糕,翻身下床,拖着沉重的身体到卫生间捧了一捧凉水往脸上浇才觉得精神好了些。
双手撑在冰凉的大理石流理台,她抬眼便看见镜子里那个病怏怏的女子,长发杂乱披散在肩上,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眼神空洞似枯井,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她唇角拉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哎,你怎么下床来了?快回床上去躺好!”
身后突而传来熟悉的咋咋呼呼的声音,莫绛心怔愣地回过头,陆尔冬已经拿了一条毛毯过来给她裹紧,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数落:“孙怀瑾怎么回事,怎么连个人都照顾不好,看你脸上肉都少了不少!”
说完伸手还打算掐掐她的脸,莫绛心却笑了出来,把她从卫生间带出来到床上,由着她拿了两三床被子把她裹得紧紧得像一个粽子。
“你是怎么回事儿,前几年跟我在伦敦一块儿的时候,丫高烧39。5度都敢带着我往酒吧窜,现在怎么这么弱不禁风?”陆尔冬把她扶起来坐好,边边角角都掖好才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