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风声……
“陛下如今已是身系天下,万事还当要小心!”
无忧便如从前一般,为李世民捧来明光盔甲,李世民低眼望望,有片刻凝神,接在手里,却放在了一边……
“陛下!”
见李世民没有换装之意,无忧轻呼,秀眉微微蹙凝……
李世民拥过她,眼中精锐的光,隐有万分无奈:“无忧,这仗……不能打!”
向来纵横天下未尝败绩的他,眼光越发暗淡:“这一战,牵扯太多,莫说如今实力尚有差距,且说朕才刚刚即位,便要兴起战争,恐人心浮动、百姓惶恐,国之根本必将动荡,故,这一仗……不……能……打!”
字字切切,寒气漫遍整个眼底……
无忧知他心中激愤不服,却又不得不忍,心有感叹,却是坚信的神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得一时之辱,图得百年基业,不战而屈人之兵,更是英雄!我相信……你……绝对可以,如今情势,也只有……你可以!”
无比坚信的眼神,如流水蜿蜒、如浪涛激荡,撞入李世民五脏六腑,热血奔腾冲入眼眸……
李世民紧紧握住无忧的手,紧紧握住!
第467章:君临天下之渭水深深4
秋风瑟瑟如刀,吹起渭水河畔潮湿的味道,李世民带高士廉、房玄龄、萧瑀等仅仅六人,出玄武门,直奔渭水……
渭水河流缓慢奔淌,李世民骏马傲立,与突厥百万之众仅一水相隔,平缓起伏的原野,风低拂浅啸,李世民的脸,坚硬有如刀削……
河水流淌的声音,交杂着李世民咄咄愤怒的呼喝,指责颉利违背盟约、背信弃义;颉利眼睛一眯,并未听清他所有言语,所听到的亦不很清晰,但,李世民平直伸着的右手,始终直直的指着自己,未见转向突利分毫,心中顿起疑窦,转头瞪向身边的突利!
突利亦有所觉,如此情形,与当初关中一战何其相似,突利心中冷笑,脸上却不见丝毫表情……
渭水河流倏然湍急,如巨浪拍岸、奔啸破石之声惊人震天……
不对!
尚在各自盘算中暗暗出神的两位可汗,猛然抬眼,此绝非水声,那会是……
四目一对,再转眼聚凝在对岸年轻傲立的君王身上,心中俱是飕飕生寒;只一瞬间,只是那出神的那一瞬间,声色俱厉的李世民已换了淡漠的神色,冷冷的笑纹,清晰在渭水河畔、明光辉映的蓝天下,气魄慑人威凛……
对岸微风拂撩,原野微黄的草上万马千兵奔腾,旌旗瞬间连绵蔽天,好个声势咄咄的大唐军威……
颉利心中“咯噔”一颤,再见李世民手势潇洒自如,挥动间,大唐兵马齐刷刷、训练有素的闪出片空地,在后布成密集有序的阵势……
颉利浓眉一立,尚来不及细思,李世民举手扬鞭一挥,眨眼之间,已策马轻骑、不顾左右相劝而出,面无丝毫俱意……
颉利瞪一眼突利,突利亦有些许诧色,只是些许而已!哼!别是你们有何不可告人之事吧?想他李世民如今万金之躯,身系天下社稷,何以敢于如此胆大妄为?别是……和谁商量好、要取我之命吧!突利侄儿!
颉利心中越发气急,眼见李世民策马欲渡河而来,赶忙起身,向李世民一声大喊:“且慢渡来……”
李世民唇角一勾,本就是摆出声势吓吓他,颉利多疑,果然中计,于是,迅速勒住了马缰,心中已然安定,想你突厥所以倾兵而来,无非是看我大唐国内有乱,朕刚即位,想来此抢掠一番!哼!若我闭门不出、主动示弱,岂不任你欺凌?
相反的,若我声势咄咄、理直气壮不弱于你,则战,定要你一败涂地,和,亦令你不敢再来!
颉利换了一脸和颜悦色,与李世民一番交涉,万千在此一举,当日,颉利便派人请和,定于乙酉日,双方盟誓于便桥之上……
许多将领并不理解,李世民何以仍要如此迁就于突厥,突厥此次准备不足,明明可以一举而击之,可他们的君主、他们的圣上,曾经征战沙场多年未场败绩的常胜将军,这一次,却为何退缩了……
李世民看着议和协议,心中怎无万般屈辱?非他实力不济,非他畏惧不前,只是,如今他即位时间太短,国家尚未安平,百姓亦不富足,最应当作的是休养生息,而不是逞此一时之气!于国家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想突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提出如此强盗掠夺般的议和新盟吧……
李世民强自隐忍住胸中热血,如今,万事皆要以突厥退兵为重!
乙酉日,白马歃血盟于便桥,李世民矜住心中意气,眼底血红泼洒一片成河,不禁暗自重重发誓——
突厥,此生不叫你臣服于我,我李世民……愧对这君主之位、愧对我大唐万千子民!
盟约既定,李世民当日返回宫中,城头上白色绉纱飘举如飞的人,迅速跑下城来,翩然若蝶舞莺飞的衣,罩住水蓝色锦缎如染的裙,在秋风中、荡出渭水长天浑然一色……
身边群臣跪了满地,李世民郁闷的胸中倏腾一股热气,在群臣面前,无忧一反常态的没有行礼,奔到他的身边、奔到他的面前、被他紧紧拥在怀里(1)……
云鬓间、汗珠细密晶莹,他的心跳犹自不能安定,俊脸微侧在耳边,深深盟誓:“无忧!总有一天,我……定将他们一举歼灭!”
无忧点头,目光一如既往坚信不移:“我相信!”
彼此再无言语,天地变了通明的颜色,群臣跪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