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钟点工受不了李彗纭的脾气,短短两个月气跑了三个,乔郁绵只得无奈接受被几个家政公司拉黑的现实。
李彗纭跟普通的老人孩子不能比,额颞叶痴呆也不同于老年痴呆,是非常磨人意志的病症,需要绝对的包容和耐心,非专业人士不能胜任。
可专业护工的薪资就不能以家政人员的标准算了……
好在他们的房子最终顺利过户给了乔哲,稍低市价。徐漫漫并没有提出异议,兴许提了,但没拗过丈夫,又或许是为了女儿的将来考虑,予人方便最终目的是予己方便。
前两年乔郁绵学习很拼,但大三课明显见少,他趁零碎时间跑遍了市里大大小小的陪护中心,别说专业的疗养院了,条件稍好的养老院位置都需要提前预约。
那些随时可以提包入住的他也看过几家,房间小,设施不全不说,气氛实在让人望而却步。
老人们聚众发呆,无人探望,陪护人员糊弄了事。
乔郁绵站在他们所谓最好的房间里,隐约听到隔壁的传来责骂声和老太太的抽泣声。
这好比坐牢,而且是暗无天日的无期徒刑。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李彗纭从小就拼了命给他最好的,那他也根本不可能让妈妈晚景如此凄凉,不管她还能活多久,他也想还给她最好的。
于是唯一一家为痴呆症老人专门设立的疗养机构变成他的唯一选项。
他拿出半天参观,顺带做了一下临时志愿者。这个疗养院不仅配备专业医护,设施更是没的说,无死角的扶手,活动室,康复室,教室,花园一应俱全。每周更是有小学或初中组织学生参观,陪老人们唱歌做游戏。
他呆了不过几个小时,进进出出许多家属,有来接老人出去玩的,有来送瓜果点心探望的,每个人都面带笑容。
不过就是要钱嘛,他努力赚就是了。
于是他果断留下联系方式,随时准备着。
大三的学生不容易找兼职,乔郁绵忙了大半个月一无所获。也是,连应届生的竞争都那么激烈,何况他还没毕业。
市中心永远人潮汹涌,他沮丧地随波逐流,越发密集的楼宇间,直到手机振动拖住了他的脚步。
“喂?乔郁绵啊。”是于颖。
“阿姨。”
“你那里怎么那么吵啊?”对方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乔郁绵四下一望,拐进转角,主干道的车流噪音变小:“能听清吗阿姨?”
“哎可以,你最近找到新的陪护没啊?还是让邻居帮忙吗?”于颖始终关心他们母子。
“还没有,就麻烦楼下阿姨每天中午和傍晚去家里看一眼。”疗养院排期至少半年到一年,他最近正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
“那正好啊,卓逸她姑父的妈妈最近去世了,他家的陪护说是特别好,跟我和你妈妈还是同乡,前几年陪儿子来上大学的,也不会什么,就是会照顾病人啊。她刚找到一个夜间陪护的活,我想着你妈妈不也就需要下午陪一陪看一看,做点简单的饭吗,挺合适的就替你问了问。”
“……那个,她什么价格?我问过医院陪护,一个八小时班要150到200……”
“哎呀不用那么多,你妈妈这种还有点自理能力的不用这么贵,她也就是多做一份轻松一点的,每天五小时五十块就够了。”
乔郁绵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挂断通话才发现眼前是花店,有些眼熟。
三年过去,店铺内部的陈设似乎没什么变化,包括花艺师,他一眼认出那正是给他包过一束茱丽叶塔的男人,依旧一头柔顺的长发,扎成马尾,被围裙颈部的挂绳压着,正专心致志为玫瑰手动打刺。
包花的过程很简单,却莫名有种放慢时间的安宁感。四周的一切都渐渐模糊,落地窗反射出一线建筑物间隙里的天空,稀薄的云层缓慢游过,与余光中永不停歇的车水马龙产生了强烈对比。
乔郁绵靠在墙边看了好久,直到捧花成型,花艺师忽然抬起头回看他。
他自觉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离开,那人却径直走到门口,推开了玻璃门:“等一下。”对方回到鲜花保鲜柜前,随手抽出什么又走回他面前,“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吧?”
……
一只橙粉色的茱丽叶塔,花朵比他先前所见大许多,且只有一个花头。
他惊异地伸手:“你……记得我?”乔郁绵摸到了玫瑰的刺。
“记得啊。你的脸没怎么变。”那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乔郁绵,“不过你长大了不少。上次见还是个小孩的感觉,现在是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