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情人节那天乔郁绵就隐隐有感觉,当安嘉鱼在电梯里抱住他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六年的时光只是短短一眨眼,他们之间并没有改变什么,分手那一瞬间的刺痛重新袭来,始料未及。
缓过神后,这个想法让他既兴奋又害怕,兴奋于美梦居然照进现实,他的天鹅又飞了回来。
可害怕却多得多。
人常说初恋对人影响最深刻,甚至会扭转一个人的感情观。看安嘉鱼的种种反应,乔郁绵真的很怕他根本没能从自己带来的伤害中走出去,甚至留下磨灭不了的阴影。
安嘉鱼曾经说过,要进茱莉亚的,哪个不是天才。
莫名失恋后远渡重洋,跻身天才间的激烈竞争,心爱的Joe意外死亡,染上了酒瘾……任何一步没有走好,可能都不会有现在的安嘉鱼了。
他能成功走到今天,其中到底包含多少辛酸?
所以他才变得不那么快乐了么?
乔郁绵默默走到安嘉鱼身侧,走在人行道的下方。
曾几何时,他还羡慕着,感叹着,感叹世界上居然有这样自由纯粹的存在,他在青春年少时居然能触碰,甚至拥有让所有人都心生向往美好。
可如今却发现,这份美好不为人所见的一面悄悄潜伏着许多裂痕,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无意中留下的……
“小鱼……你……”他伸手碰了碰安嘉鱼的手背,声音却淹没在骤然响起的引擎声中。他忽然被反手攥住,狠狠一拖,险些绊倒在台阶上,就这么踉跄进安嘉鱼的怀抱里。
两辆哈雷没有预兆地加速,从乔郁绵背后呼啸而过,显然是远超市内限速,车上的人留下一记响亮口哨扬长而去。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作弄,不知是不是两个男人的暧昧气氛刺了他们的眼。
原本就狭窄的人行道每隔三米栽一颗粗壮树木,此刻枝桠尚且光秃。
拖拽的惯性让他们靠到树干上,安嘉鱼的双臂牢牢圈在他腰间没有动。
乔郁绵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斑驳的树皮,是一棵三球悬铃木,到春夏会结出几百颗毛绒绒的球果,落到地上被车轮碾碎飞出大量的毛絮,人穿行其中会浑身发痒。
他随意想象一下便觉得眼鼻发酸,想打喷嚏,想流眼泪。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么?”乔郁绵低头问道,下巴蹭着他的肩,侧脸贴着卷曲柔软的发丝。他又闻到了香水味,从耳后的发根处徐徐扩散,和上次袖口那股若有若无的淡香不同,今天的味道保存得很好,像面前有个人刚刚吃掉一只熟透的苹果。
“不是。”
“……”还好。安嘉鱼的诚实让他松一口气,他欣慰,又失落。
“Jesper。Pedersen,丹麦人,现任明尼苏达交响乐团的长笛副首席。大一的时候我被他甩了。”安嘉鱼轻轻耸肩,无奈道,“他还背着我跟别人抱怨说亚裔又保守又自卑。”
乔郁绵忍不住伏在他肩头笑了。
胡说八道。
安嘉鱼喜欢上谁的时候坦坦荡荡,直白热烈,甚至不会因为害羞而移开目光,那种眼神任何人看了都会不自觉沉溺其中。
所以他移开目光绝不可能因为自卑。
“你们在一起多久?有一起演出吗?开心吗?”
“在一起……一起吃了两顿午餐,然后还去琴房待了一会儿。他长笛吹得还可以……”安嘉鱼缓慢地将脸转向他。
“那这个不算……之后呢?”
“……没有之后了。没时间没精力。”安嘉鱼哼笑一声,肩膀也跟着抖,“也没有做渣男的潜质。”
路上好像许久没有车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