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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护学校分校的图书室在二楼东侧的角上。
下课以后,优希等同学们都回病房去了,悄悄地来到图书室。图书室里没有取暖设备,地板上的冷气,透过鞋底传到全身。
2月3日,懒户内海沿岸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五场雪。尽管如此,今年也属于暖冬。
优希原定于1月中旬出院的,但回家过完新年以后,既不接受心理辅导,又不接受检查,小组会上不发言,饭也不好好吃。根据这种情况,医生决定让她延期出院,连临时出院回家都不允许了。
主治医生小野对优希说:“这样下去,春天出不了院,就不能去一般中学上学了。”
关于上中学的事,雄作也提到过。雄作和志穗还是每星期天来医院看优希。志穗几乎一句话不说,雄作总是担心地说这说那。雄作说,当地教育委员会已经把优希的中学定下来了,是一所公立学校。
“没分到私立学校去,很遗憾。咱们优希那么好的成绩,应该上私立【注】。”雄作沮丧地说。
【注】在日本,一般认为私立学校的教育水平比公立学校高。——译者注
对于优希来说,上什么学校都无所谓。她认为新学年是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东西,她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将来,她能感觉到的只有雄作来看她时的不安。不是对雄作的存在和行为感到不安,而是对长颈鹿和刺猬将对雄作采取什么行动感到不安。
长颈鹿和刺猬对优希说过好几次了:“杀了那个混蛋!”而且说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拯救他们(包括优希)自己。
“为了拯救咱们三个人,一定要杀了那个混蛋!”他们反复地说了不知多少遍。既是说给优希听,也是说给他们自己听。
优希对他们的话没有表示反对。既然已经把雄作的禽兽行为告诉了他们,就没有理由反对了。她觉得,如果反对的话,就等于原谅了父亲的禽兽行为。
一方面,杀人到底是一件多么严重的行为,优希并没有非常明确的认识;另一方面,如果原谅了父亲,就会觉得自己更加丑恶和肮脏,这是无法忍受的。
但是,长颈鹿和刺猬到底要采取什么具体行动呢?已经一个月了,他们什么都没说过。
今天上课时,他们约优希下课后到图书室来一下。两人急不可待的样子让优希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她不想去,不想听那些可怕的话。可是,她又无法说服自己不去。
图书室只不过是在一间普通的教室摆上了几个书架,没人管理,连阅览用的桌椅都没有,只在入口处的桌子上放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谁想借什么书,在本子上写上书名和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孩子们都是把图书借回病室去看,图书室里一般没有人。
优希走进图书室,小声问了一声:“你们在吗?”
“在里边哪。”长颈鹿压低声音回答说。
长颈鹿和刺猬正蹲在里边墙角处等优希。两人把胸顶在膝盖上,肩靠着肩蹲在那里,冻得直哆嗦。
“你们怎么了?”优希问。
“冷死了。”刺猬搓着手说。
病房里、教室里都有取暖设备,连毛衣都不用穿。这里确实很冷。
“换个地方吧。”优希说。
“那可不行。”长颈鹿摇摇头。
“那件事不是在什么地方都能说的。”刺猬用一种神秘的口吻补充道。
果然又是这件事!优希真想立刻就跑出去,可是,就在她刚要移动双脚的时候,刺猬又说话了。
“没别人吧?”
长颈鹿出去看了看,回来以后小声说:“没人。我把笔记本架在门上边了,要是有人推门进来,笔记本就会掉下来发出声响。”
“好!开始吧!”刺猬说。
优希只好在他们对面蹲了下来。刺猬把他和长颈鹿设计的各种方案都跟优希说了。用绳子勒脖子啦,用尖刀扎肚子啦,往饮料里放毒药啦……但是,两个孩子对付一个大人,对付得了对付不了另当别论,最大的问题是,能见到雄作的机会太少,只有他来看优希的时候,而那时候又是很难接近的。
这么说,他们的意思是不干了吗?想到这里,优希松了一口气,可是紧跟着就是莫名的烦躁,胸口像火烧似的难受,她想大叫:“不干了,以后怎么办?”
刺猬和长颈鹿马上就看懂了优希复杂而矛盾的心理。刺猬把一本厚厚的大书放在优希面前。那是一本神山写真集,封面上一座险峻的大山映入眼帘。山峰穿过暗红色的云,巍然耸立。山顶附近覆盖着皑皑白雪。书名是《神山》。
刺猬说:“我和长颈鹿从电视和报纸上了解到,爬山时,时常有人遇难。最近,在一座并不是很高的山上,由于大雾,有一个爬山的人一脚踩空,掉下山谷摔死了。由此我们想到一个新的方案。”
长颈鹿把那本大书翻开,找到“四国地区石槌山”那一页,对优希说:“就是这座山。在第八病房楼住院的孩子们,每年春天和夏天出院前都去爬的神山。”
照片上,平缓的群山的中央部分,突然耸起的一座尖尖的山峰,刺向青天。
“你不是说过你想爬这座神山吗?”刺猬问优希。
优希点了点头。
“医院规定,父母必须跟孩子一起爬山。”长颈鹿的声音沙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