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但波洛还想再去拜访一个人。他去了杰里米·克洛德家。
一个小个子,看上去很聪明的女仆带他进了杰里米·克洛德的书房。
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波洛兴趣十足地四下里打量起来。就算在自己家里,他心想,所有的一切也全是那么不逾法度,索然无味。书桌上摆着一张戈登·克洛德的大幅肖像照。在另一张已经褪色的照片里,爱德华·特伦顿勋爵骑在一匹马上,波洛正在看这张照片的时候杰里米·克洛德走了进来。
“啊,对不起。”波洛有些慌乱地把相框放下。
“是我岳父,”杰里米说,声音中带着一丝自鸣得意,“和他最好的马之一切斯特纳特·特伦顿。一九二四年在德比大赛[1]里跑了第二名。您对赛马感兴趣吗?”
“唉,不太感兴趣啊。”
“得花很多钱呢,”杰里米语气平淡地说,“爱德华勋爵就被它拖垮了——不得不跑到国外去生活。没错,是一项昂贵的运动。”
不过他的口气里依然带着自豪。
波洛估计他自己宁可把钱扔到大街上也不愿意花在马身上,不过他暗自里对于愿意那么做的人还是很钦佩也很敬重的。
克洛德继续说道:
“有什么能让我为您效劳的吗,波洛先生?作为我们家来说,我觉得我们都欠您一份人情——是您找到波特少校来证明死者的身份。”
“您一家人对这件事似乎都很欢欣鼓舞啊。”波洛说。
“啊,”杰里米干巴巴地说道,“现在高兴为时尚早。事情还多着呢。毕竟安得海的死在非洲已经被认可接受。要推翻这种事情得花上好多年时间——而罗萨琳的证词又非常肯定——真的是非常肯定啊。您也知道,她给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看起来几乎就像是杰里米·克洛德自己都不愿意指望他的前途会有任何改善似的。
“我不想用这样或者那样的方法去做出裁定,”他说,“一个案子会如何发展不好说。”
随后,他用一个很烦躁、几乎透着厌倦的动作把一些文件推到一边,接着说道:
“可您还是想见我?”
“我是想问您,克洛德先生,您真的很确定您哥哥没有留下遗嘱?我指的是,没有留下在他结婚以后订立的遗嘱吗?”
杰里米看上去很吃惊。
“我觉得他就从来没动过这样的念头。反正他在离开纽约之前肯定没立过遗嘱。”
“而他在伦敦的那两天时间里有可能立过。”
“去找那儿的律师吗?”
“或者自己写一份。”
“而且还找人见证了?找谁见证的呢?”
“当时家里有三个仆人,”波洛提醒他道,“都跟他死在同一天夜里了。”
“嗯——没错——不过就算他真的如您所言立了一份遗嘱的话,那份遗嘱也已经毁掉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最近,有很多据信已经被彻底毁坏的文件实际上都可以用一种新方法破解辨认。好比说,放在家里的保险箱里被烧了,但文件还没有毁坏到无法辨读。”
“嗯,说真的,波洛先生,您这个想法非常了不起……简直太了不起了。但我不认为——是的,我真的不相信它能有什么用处……就我所知,在谢菲尔德联排别墅的那栋房子里并没有保险箱。戈登把所有重要文件之类的东西都保存在他的办公室里——而那里确实没有遗嘱。”
“但是查一下总可以吧?”波洛还在坚持,“比如说从空袭预防局的官员那里?您愿意委托我去做这个调查吗?”
“噢,当然——当然。您自告奋勇承担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好了。但不管怎么说,恐怕我都不相信您会成功。尽管如此——呃,我想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您——您马上就要回伦敦去了,是吧?”
波洛的眼睛眯缝起来。杰里米语气中的迫切之意明白无误。回伦敦去……他们是都想让他别碍事儿吗?
还没容他开口回答,门就开了,弗朗西斯·克洛德走了进来。
有两件事令波洛印象深刻。第一件是她看起来病得很厉害。第二件则是她和照片中她的父亲长得极其相像。
“赫尔克里·波洛先生来看咱们了,亲爱的。”杰里米这句话说得有些多余。
她和他握了握手,杰里米·克洛德立即把波洛关于遗嘱的提议简要地说了一遍。
弗朗西斯看上去疑惑不解。
“这机会似乎太渺茫了。”
“波洛先生就要回伦敦去,他会很好心地替我们做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