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泄漏秘密。”
“哦!我不是什么外人啊,我!”高老头咕噜着说。
那你知道你便是我们……”
“对啦,我就希望这样。你们不会提防我的,是不是?我走来走去,象一个无处不在的好天使,你们只知道有他,可是看不见他。嗯,但斐纳,尼纳德,但但!我当初告诉你:阿多阿街有所漂亮屋子,替他布置起来吧!——不是说得很对么?你还不愿意。啊!你的生命是我给的,你的快乐还是我给的。做父亲的要幸福,就得永远的给。永远的给,这才是父亲的所以成其为父亲。”
“怎么呢?”欧也纳问。
“是呀,她早先不愿意,怕人家说闲话,仿佛‘人家’抵得上自己的幸福!所有的女人都恨不得要学但斐纳的样呢……”
高老头一个人在那儿说话,特…纽沁根太太带拉斯蒂涅定进书房,给人听到一个亲吻的声音,虽是那么轻轻的一吻。书房和别间屋子一样津雅;每间屋里的动用器具也已经应有尽有。
“你说,我们是不是猜中了你的心意?”她回到客厅吃晚饭时问。
“当然。这种全套的奢华,这些美梦的实现,年少风流的生活的诗意,我都彻底领会到,不至于没有资格享受;可是我不能受你,我还太穷,不能……”
“嗯嗯!你已经在反抗我了,”她装着半正经半玩笑的神气说,有样的撅着嘴。逢到男人有所顾虑的时候,女人多半用这个方法对付。
欧也纳这一天非常严肃的考问过自己,伏脱冷的被捕又使他发觉差点儿一失足成千古恨,因此加强了他的高尚的心胸与骨气,不愿轻易接受礼物。但斐纳尽管撒娇,和他争执,他也不肯让步。他只觉得非常悲哀。
“怎么!”特…纽沁根太太说,“你不肯受?你不肯受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那表示你怀疑我们的前途,不敢和我结合。你怕有朝一日会欺骗我!倘使你爱我,倘使我……爱你,干么你对这么一些薄意就不敢受?要是你知道我怎样高兴替你布置这个单身汉的家,你就不会推三阻四,马上要向我道激了。你有钱存在我这儿,我把这笔钱花得很正当,不就得了吗?你自以为胸襟宽大,其实并不。你所要求的还远不止这些……(她瞥见欧也纳有道爇情奋发的目光)而为了区区小事就扭捏起来。倘使你不爱我,那么好,就别接受。我的命运只凭你一句话。你说呀!”她停了一会,转过来向她父亲说:“喂,父亲,你开导开导他。难道他以为我对于我们的名誉不象他那么顾虑吗?”
高老头看着,听着这场怪有意思的拌嘴,傻支支的笑着。
但斐纳抓着欧也纳的手臂又说:“孩子,你正走到人生的大门,碰到多数男人没法打破的关口,现在一个女人替你打开了,你退缩了!你知道,你是会成功的,你能挣一笔大大的家业;瞧你美丽的额角,明明是飞黄腾达的相貌。今天欠我的,那时不是可以还我么?古时宫堡里的美人不是把盔甲,刀剑,骏马,供给骑士,让他们用她的名义到处去比武吗?嗯!欧也纳,我此刻送给你的是现代的武器,胸怀大志的人必不可少的工具。哼,你住的阁楼也够体面的了,倘使跟爸爸的屋子相象的话。哎,哎!咱们不吃饭了吗?你要我心里难受是不是?你回答我呀!”她摇摇他的手。“天哪!爸爸,你来叫他打定主意,要不然我就走了,从此不见他了。”
高者头从迷恫中醒过来,说道:“好,让我来叫你决定。亲爱的欧也纳先生,你不是会向犹太人借钱吗?”
“那是不得已呀。”
“好,就要你说这句话,”老人说着,掏出一只破皮夹。“那么我来做犹太人。这些账单是我付的,你瞧。屋子里全部的东西,账都清了。也不是什么大数目,至多五千法郎,算是我借给你的。我不是女人,你总不会拒绝了吧。随便写个字做凭据,将来还我就行啦——
①当时妇女握在手中用以遮蔽火炉热气的团扇。
几颗眼泪同时在欧也纳和但斐纳眼中打转,他们俩面面相觑,楞住了。拉斯蒂涅握着老人的手。
高里奥道:“哎哟,怎么!你们不是我的孩子吗?”
特。纽沁根太太道:“可怜的父亲,你哪儿来的钱呢?”
“嗯!问题就在这里。你听了我的话决意把他放在身边,象办嫁核似的买东买西,我就想:她要为难了!代理人说,向你丈夫讨回财产的官司要拖到六个月以上。好!我就卖掉长期年金一千三百五十法郎的本金;拿出一万五存了一千二的终身年金①,有可靠的担保;余下的本金付了你们的账。我么,这儿楼上有间每年一百五十法郎的屋子,每天花上两法郎,日子就过得象王爷一样,还能有多余。我什么都不用添置,也不用做衣服。半个月以来我肚里笑着想:他们该多么快活啊!嗯,你们不是快活吗?”
“哦!爸爸,爸爸!”特…纽沁根太太扑在父亲膝上,让他抱着。
她拼命吻着老人,金黄的头发在他腮帮上厮磨,把那张光彩突变,眉飞色舞的老脸洒满了眼泪。
她说:“亲爱的父亲,你才是一个父亲!天下哪找得出第二个象你这样的父亲!欧也纳已经非常爱你,现在更要爱你了!”
高老头有十年功夫,不曾觉得女儿的心贴在他的心上跳过,他说:“噢!孩子们,噢,小但斐纳,你叫我快活死了!我的心胀破了。喂!欧也纳先生,咱们两讫了!”
老人抱着女儿,发疯似的蛮劲使她叫起来:
“哎,你把我掐痛了。”
“把你掐痛了?”他说着,脸色发了白,瞅着她,痛苦得了不得。这个父性基督的面目,只有大画家笔下的耶稣受难的图像可以相比。高老头轻轻的亲吻女儿的脸,亲着他刚才摘的太重的腰部。他又笑盈盈的,带着探问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