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
“如果你再这么做的话,”塔尼娅说,“我们可能会把你开除,虽然我们也不愿意这样,佩茜。但你不会再这样了,对吧?再也不会了。”那个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不会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样的事做一次也就够了。”
“这次的事到这儿就结束了。不过,你想听听你走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请说。”
“有个男的走上前来。他原来排在后面,说整个过程他都看见了,也听到了。他还说自己有一个跟你一样大的女儿,如果那个人像跟你说话那样跟他女儿说话,他早就一拳打歪那个人的鼻子了。然后,他还留了自己的姓名和地址,说万一那个人投诉你,可以通知他,他会把实情说出来。”塔尼娅微笑着说,“所以,你看——好人还是有的。”
“我知道,”那个姑娘说,“好人不多,但是真遇到的时候,又对你那么好,真让人高兴,好想给他一个拥抱。”
“可惜我们不能那么做,就像不能朝乘客扔航班表一样。我们的工作要求我们对待乘客一视同仁,即便他们无理取闹,我们也要保持礼貌。”
“您说的是,利文斯顿太太。”
塔尼娅知道,佩茜·史密斯今后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显然,她不像之前有过类似遭遇的那些姑娘,受点儿委屈就不想干了。其实,看得出来,佩茜情绪恢复之后,骨子里有种韧劲儿,这对她未来的发展是一件好事。
塔尼娅心想:无论在哪个岗位上,面对这些旅客,就得能屈能伸。这事再清楚不过了。
就拿订机票来说吧。
塔尼娅知道,在市区订票点工作的人,压力肯定比航空港这边大得多。暴风雪一下,订票员肯定已经打了上千个电话,建议顾客推迟出行或者更改线路。订票员都不喜欢这份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因为电话一打过去,大多数顾客都会火冒三丈,甚至臭骂他们一通。受航班延迟的影响,旅客心中潜伏已久、粗鲁不堪的一面立马会被勾起来。男乘客会隔着电话对女订票员狂说脏话,就连平日里彬彬有礼、性情温和的人也会恶言相向,变得不可理喻。其中,飞纽约的乘客绝对是态度最差的。据说,订票员曾经宁愿冒着丢饭碗的风险,也不愿意打电话通知那些飞纽约的乘客他们的航班延迟或取消了,因为等待他们的一定是无休止的谩骂。塔尼娅过去常常琢磨这件事,不明白纽约到底给这些乘客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们怎么就那么想飞过去,一刻都等不得呢。
但她很清楚,目前的紧急情况结束后,航空公司的员工中肯定会有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原因递交辞呈——可能是订票员,也可能是其他岗位的员工。过去一向如此。肯定还有个别人会精神崩溃——通常都是那些年轻一点儿的姑娘,因为她们太过敏感,招架不住粗鲁无礼的乘客。即便接受过专业的礼貌训练,一直保持彬彬有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精神崩溃就是代价。
塔尼娅很高兴,佩茜·史密斯还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外面传来敲门声,门开了,梅尔·贝克斯菲尔德探身走了进来。他穿着羊毛皮靴,拿着一件厚大衣。“我刚好路过,”他对塔尼娅说,“不方便的话,我一会儿再来。”
“别走。”塔尼娅笑着迎他进来,“我们差不多说完了。”
她看着梅尔朝房间另一边的一把椅子走去。塔尼娅觉得他看起来很疲惫。
她把注意力收回来,填了一张表,递给那位姑娘:“把这个给出租车调度员,佩茜,他会送你回家的。好好睡上一觉,我们等着你明天精神抖擞地回来上班。”
那个姑娘走后,塔尼娅把椅子转过来,面朝梅尔高兴地说:“你好。”
梅尔把他手里正在看的报纸放下,咧嘴笑了:“你好!”
“收到我的字条了吗?”
“我就是特地来谢你的。不过,就算没有那个字条,我也要来的。”梅尔指了指佩茜穿过的那扇门,“怎么回事?疲劳战惹的祸?”
“对。”塔尼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
梅尔大笑起来:“我也挺累的。找一辆出租车,把我也送走吧?”
塔尼娅好奇地看着他,那双浅蓝色明亮的眼睛有种直截了当的坦率。她歪着头,头顶的灯光衬得那一头红发更加鲜亮。她身材苗条,但是因为穿着航空公司的紧身制服,所以显得很丰满……梅尔跟往常一样,能感受到她的魅力和温暖。
“我考虑一下,”她说,“除非是把你送到我家,而且让我给你做顿晚饭,比如,焖羊肉什么的。”
梅尔有些犹豫。左右权衡之下,他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想啊。但航空港还有许多麻烦事没解决,之后我还要去市区一趟。”梅尔站了起来,“不过,咖啡咱们还是要喝的。”
“好吧。”
梅尔替她推开门,两人一起走进熙攘繁忙的主楼大厅。
环美航空的柜台前围了一帮人,比梅尔来的时候更多了。“我不能待太久,”塔尼娅说道,“还有两个小时,我就该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