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家还存有去年抽的葛丝,这会子正好花了半天穿成大团经线,打湿后上印架,上机开织。
虽然天还冷,给树木、田地上肥也不能延。倩倩帮着大人推了几车粪给桑树和杨梅树上了,又拿了竹刀刮了蟥,寻了桑林里的虫蛹。
下午则跟着一起去草地上放牛,到麦地里扯猪草,还把长得嫩嫩的荠菜、黄鹌菜挑了些极嫩的放在一边。
薤则在地里长得极茂,自然要拨几束大个的,回去做菜吃。这种菜的叶子是这段时间主要配料之一,无论是拌腊肉或苦槠豆腐,还是煎小鱼,都不错。
下面的白根则去了须根晾晒后揉上盐腌在坛子里做咸酸,也可佐餐。
若是下了雨,田埂、草地上就会生了雷公屎(即念珠藻,也叫地衣),捡了来洗净炒得有点干,拌入酸豆角和薤叶,算是一种野味。
若捡得多了,还可洗了后放在外面晒干,后面泡发了再用,鲜味不减。
正月底,禹寿带着柏崽挑了半担米、两匹棉麻布、两条腊肉、一只阉鸡、一只老鸭、一条鱼,作成一担到濂溪故里的周夫子那里应试拜师。
濂溪故里是周敦颐的故乡,离上村六七里地。当初夫子的祖先在道州为官,卜地择居,因这里地势平坦,有溪靠山,便择此建屋。
村子背靠道山,山中据说有一个小口的大岩洞,口子藏在荆棘丛里,可容纳几百个人,以备避难所用。
这就跟上村在祠堂前的牌坊那里挖地道连接东山里的大岩洞一个道理,都是以备避难的所在。
周夫子是个没有进举的秀才。这年头秀才是稀罕货,至少在营乐、登封这两个乡也就几个。
周夫子口碑不错。本来禹寿是想让柏崽去小坪学八股文的,但何氏反对。说柏崽才十岁,小坪又太远,要是有个闪失可怎好,因此选择了离得近的周夫子。
周夫子择徒颇严,学生要先考试合格才收,且每年收的新学生不超过五个。
收录时还全面品评学生的品性、悟性、德行、家教,宁缺毋滥,每个都会严格教育,免得堕了自己的名声。
两人午后回来,倩倩早放牛去了。回来找柏崽一打听:“怎么样?夫子收了没有?”
柏崽正在修去年坏了的老鹰风筝,用刀刮着老鹰翅膀上的竹筋骨,说:“收是收了。但是夫子讲要是学不好还是会退的。不好好学还会挨打。”
“挨打算个什么事!”倩倩撇嘴,“你还怕挨打喔,又不是没被打过。”挨打嘛,多稀松的事。
她颇为兴奋地说:“那就是可以入学喽?”又问,“可要带什么东西?”
“夫子讲塾里有几间学房供学生住宿,铺盖、衣裳、文房和米菜油盐需自备,若不备也可折算成钱每月交纳。夫子的老仆和家眷可帮着有偿做饭,也可由学生轮流做饭。每个月有三天假,一旬一天。四五月种稻,八月收稻也有田假,就是来回都要有大人陪同,以防遇到豺狼虎豹。”柏崽将听来的细说了一遍。
倩倩盘算了一下,恐怕要给弟弟做身新衣裳。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全身灰扑扑、黑漆漆的。
在周夫子那里读书,若是运气好碰上几个学问好的,那是造化大了。自然不能穿得太邋遢,人都是看衣装的。
这一点张氏和何氏明显是提前想到了。
何氏拿出过年前攒下的青布,与倩倩一起,连夜给他做了件新直身,补长一件直缀。
用白棉布做了两套中衣。又把以前短了小了的衣裳改了几件。补了几双旧袜子,做了几双新袜子,纳了两双新鞋子,编了两双新草鞋。找了床旧蚊帐出来将有洞的地方补好,方才浆洗收好。
被子冬天的则是七斤重的棉芯,夏天的被芯是两斤自制的丝绵兜拉的。花了母女两人一晚上时间拉绵丝,缝绵被。
春社日禹寿要去街上观打春牛,倩倩趁时捎了几匹布去卖,也知道父亲是去采办的,笔墨纸这三项易耗品自然是要备够。
回来时清点了下父亲的背篓。里面两斤松烟墨、一斤桐烟墨、四刀连史纸、四刀道州产的竹纸、四刀楮纸,楮纸是给她练字备的。
还有四支毛笔,其中两支倩倩认出是羊毛的,两支是黄鼠狼的长尾毛。一问价钱。禹寿就吸气:“这些花了二两银子呢。”
倩倩跟以前一样:“这们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