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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科莱特·洛朗,我知之甚少。她出现在冉森的许多照片上,但他提到她时总是语焉不详。
二十年后,我得知我小时候曾遇到过这个女人,我本来可以跟冉森谈谈她。但当时我没能在那些照片上认出她。她给我留下的只有一个印象、一种香味、褐色头发以及悦耳的声音,她当时问我上课是否很用功。就这样,有些巧合没有被我们看出,有些人曾在我们生活中多次出现,而我们甚至并未觉察到。
有一年春天,距离我认识冉森的那个春天很远,我当时十几岁,我跟母亲一起走,在圣纪尧姆街和圣日耳曼大道的街角遇到一个女人。我们走得很慢,我母亲在跟这个女人说话。她们说的话已消失在时间的长夜中,但我记得那阳光明媚的人行道和她的名字:科莱特。后来我听说她在国外旅行时死得不明不白,这使我感到震惊。要等到十几年后,我一生中的这两个时刻才联系起来:在圣纪尧姆街街角的那天下午和我去拜访冉森在弗鲁瓦德沃街的摄影室。从一处到另一处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但在时间中并非是很长的距离……而这个联系,那就是科莱特·洛朗,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只知道她对冉森十分重要,她生前过着杂乱无章的生活。她年纪轻轻就来到巴黎,来自遥远的外省。
刚才,我试图想象她来到巴黎的第一天,我可以肯定,那天跟今天的日子相像,阵雨之后天气暂时晴朗。来自大西洋的风吹得树枝摆动,吹得雨伞上的布翻过来。行人都躲在一个个大门口。可以听到海鸥的叫声。沿着奥斯特利茨滨河街,明亮的阳光照在潮湿的人行道上和植物园的栅栏上。她第一次穿过这座被大雨洗刷过而又充满希望的城市。她刚到达里昂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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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回忆追溯到我的童年时代,也涉及科莱特·洛朗。我父母在那年夏天租下多维尔一幢有游廊的小平房,是在共和国大街附近。科莱特·洛朗一天晚上突然来到我家。她显得十分疲倦。她关在小客厅里,接连睡了两天。我母亲和我低声说话,以免把她吵醒。
她醒来的那天早晨,想带我去海滩。我走在她的旁边,在拱廊下走着。走到克莱芒·马罗书店,我们穿过马路。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但她不是继续笔直朝海滩走,而是把我带到王家旅馆。在旅馆门口,她对我说:
“你去问柜台前的先生,是否有科莱特的信……”
我走进门厅,含煳不清地问门房“是否有科莱特的信”。他似乎对我的问题并不感到意外。他递给我一只很大、很厚的栗色信封,信封上用蓝墨水写有她的名字:科莱特。
我走出旅馆,把信封交给她。她打开信封,朝里面看了看。我今天还在想,这信封里装着什么。
然后,她带我一直走到海滩。我们坐在太阳酒吧旁边的折叠式帆布躺椅上。那个时间,除了我们俩之外没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