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只觉得后脊梁骨直冒冷汗,吓得脸都白了。
心腹婆子在一旁小声道,“别看已经分了家,只要老夫人还在一天,这家里的事儿就能做一天的主。她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就像个老妖精一样,指不定院子里的哪个人就受过她的恩惠,对她忠心耿耿也说不定,您这么大张旗鼓地和她对着干,她自然要不高兴的。”
梁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难道我在自己家里连句话也不能说了?你知道在中间传递消息的人是谁吗?立刻给我乱棍撵出去,这辈子也别让我再瞧见她。”
心腹婆子眼珠一转,原本到了嘴边的‘不知道’立刻咽了回去。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人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儿,必然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让咱们抓着把柄呢?从分家到现在,院子里到今天也没进几个新人,都是过去用久了的老人,我不敢冒冒失失地怀疑谁。不过呀……”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前些日子我看到后院张婆子吩咐她儿子去了一趟老宅,不知道做什么去了,保不准是有什么事儿吧,可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腹婆子心中另有一番计较。
如今梁夫人当家,这婆子仗着自己是梁夫人娘家来的,自以为水涨船高,别人都该敬着自己一些。偏偏后院的张婆子是个冥顽不灵的木头性子,每次见了她都没什么好话,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和她对着干。心腹婆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借梁夫人的手修理修理她,也给府内其他人长个教训,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这事儿要是搁在平常梁夫人肯定能一眼看出心腹婆子的这点儿小伎俩,不过她这会儿又急又恨,又怨又气,哪还有闲工夫去思量里面的关系?咬牙切齿地吩咐道,“把张婆子一家立刻撵出去,谁要是敢说一个字,一并撵出去!”
心腹婆子得了她的吩咐,喜不自胜地跑出去安排了。
梁夫人则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瞪着眼睛生闷气。
谁知道张婆子一家刚哭哭啼啼的被撵出府门外,还没等喊几声冤枉,就被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董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用马车接回了董府,安排在后花园做活,不但比在四房时轻巧些,工钱更是翻了一倍,把留在四房的一些下人眼热得够呛,都恨不得弄出些错处被撵出去才好。
梁夫人得了消息,倒在床上捂着胸口直叫‘哎哟’。她身边的心腹婆子吓得没了主意,把她的一双儿女请了过来。
再派人去找董玉泺的父亲,府内的小厮却来回话说董玉泺的父亲被友人邀请到秦淮河岸喝酒去了。
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捶着胸口道,“周姨娘和吴姨娘呢?她们两个是死人不成?知道我生病难受,居然连个问候也没有?”
心腹婆子忙让人去叫,不一会儿有人回来回复,“周姨娘在吴姨娘房里一边绣花一边说话呢,知道夫人身子不舒服,吴姨娘说就不过来碍眼了,怕夫人见了她们更火大。还说您身子不好就去请大夫,把她们叫过来也不会摸骨诊脉,念经诵佛倒是会几句。”
一般人家只有丧事时才会请人念经。
自打吴姨娘被纳进门就仗着董玉泺父亲的宠爱和梁夫人打太极,这位吴姨娘又是个聪明人,没两天就和周姨娘搞好了关系,两个人联手对付梁夫人,把梁夫人逼得溃不成军,根本不是对手,两人对她就更不敬重了。
梁夫人气得直挺挺的昏了过去。心腹婆子惊叫着上去掐人中,又命人去请大夫。
等晚间董玉泺父亲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府,还没进门就被等候在那的吴姨娘拉回了房,梁夫人想跟他说几句话也没机会。
又过了几天,长房、二房和三房全知道了董老夫人为了董玉泺的嫁妆跟四房对上了阵,还暗中截了四房的买卖,四房分家时所得的几间铺子最近一个生意也没有,掌柜愁得满嘴是泡,偏偏董玉泺的父亲是个没心没肺的主,每天依旧遛鸟喝酒,根本没把这当作一回事。梁夫人又生了病,四房一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而梁夫人气头上说的那句‘让上头那三房拿铺子填兑’的话也不知怎么传了出来。长房老爷听说了之后,在餐桌上对大夫人道,“老四媳妇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这些年亏得玉泺在娘跟前儿尽孝,才能让我甩开手在外面折腾。如今玉泺要出嫁了,我这个做大伯的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回头我找两间收益还不错的铺子契约,你亲自给娘送过去。”
大夫人对大老爷素来言听计从,闻声非但没有一点儿不高兴,还跟着说道,“玉泺是个孝顺孩子,跟你也亲近,那年冬天娘因为账目的问题生气罚你,还是她跑过去给你求的情。因为心急,那么冷的天就只穿了件单衣,娘看着心疼,这才让你去祠堂跪着,她还给你送了厚垫子,就怕你膝盖受不了。这份情我一直记着,如今她有了好人家,我也跟着高兴,当初我出嫁时,我娘家给我陪嫁了一套红宝石的首饰,我上了年纪戴不了,也一并给她吧。”
大老爷笑着对大夫人道,“亏得你心宽,你要是舍得就找出来吧,回头我把铺子的契约送回来,你给娘送过去。”
这是给大夫人在董老夫人露脸的机会。
大夫人道,“瞧您这话说的,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您是个勤快能干的人,铺子的收益也好,以后我跟您要什么,您还能亏了我不成?”
这话大老爷爱听,当天就和管家、大掌柜聚在一起找出两个收益不错的铺子,把契约整理好送到了大夫人这里。大夫人也不敢耽搁,麻利地去了董老夫人那里,说明了来意,把东西一并交到了董老夫人的手里。
董老夫人对此异常满意,不但乐呵呵地收了东西,还回赠了一套祖母绿宝石的首饰给大夫人。那套首饰手工精湛,可比大夫人拿出来的那套像样多了,大夫人喜笑颜开地拿着东西回了府。
二房和三房见了,也立刻找了两间铺子送过来。
等消息传到四房时,梁夫人就像被水焯了一样没精神,扶着床沿恨恨地道,“一群见风转舵的东西,没一个好人!老太太这是铁了心,不逼得我们倾家荡产不甘心!去请四老爷回来,让他也赶紧找两间铺子出来,我亲自给老太太送过去!”
下人跑出去寻人,没一会儿返回来禀告道,“门房的人说老爷被隔壁的两位老爷请去寒山寺听和尚讲经了,可能要明天才回来呢……”
梁夫人抄起手边的药碗砸了出去,“合着家里就我一个操心烂肺的人,其他人全是摆设,没一个能帮上忙的!”
这话被小丫头在门外听见了,偷偷传到吴姨娘的院子里。
正在和周姨娘喝茶的吴姨娘听了,冷笑道,“家里就她一个能干的人,她不辛苦谁辛苦?那母夜叉累死才好呢,大伙都有好日子过。”
周姨娘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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