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的京城,天色略显沉冷,不算舒爽的气候。
雕梁画栋的符山王府内,后花园中的一座水榭间,一抹纤巧的身影伸出指尖,轻轻撩起绣着灵动花鸟花纹的薄缎门帘,鼻尖闻到一股室内熏的暖香气息。
年轻的女人抬脚绕过屏风来,便感觉到厅堂内有许多视线,明里暗里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些视线晦涩不明,但大多都是讥讽嘲笑的。
女子轻轻吸气,缓步上前。今日只穿着一袭桂子绿色罗裙,一头柔顺青丝被巧手挽作圆髻,垂于脑后,斜斜插上两支白玉簪子,显得人模样格外的素净,近乎有些单薄了。
她在坐于上首的华贵妇人跟前轻轻屈膝,行了一礼,温声细语地开口。
“给王妃娘娘请安。”
眼前的妇人是符山王妃,出身名门世家。年纪比她略长十来岁,保养得当,一身绛紫色缎面裙,身段窈窕,看不出来年岁见长,姿容华贵。
王妃涂着鲜红色蔻丹的指尖捏住罗帕,掩住口鼻。只这样细小的动作,便叫身边的婢子看出嫌弃之意,连忙蹙起眉尖。
“今日是赏花宴,来得都是京城中的贵客们……侧妃就如此打扮,未免也太粗简,难道是不把王妃娘娘放在眼里?”
阮玉鸾深知,她们只不过是找个由头,发作自己罢了。
她自入府这两年来的光景,什么好衣裳首饰,能有几件进自己的手的?不过都是穿戴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衣饰。
到了这种时刻,才知晓现眼了。
阮玉鸾心底便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眉眼温缓地低垂着,柔声告罪。
“是妾身平素寡淡惯了,不懂规矩,还望娘娘恕罪。”
这是在众宾客眼皮子底下,符山王妃自然也不会真的怒斥她,只是似笑非笑地抬起双眸,淡淡瞥过她一眼,语气微妙。
“妹妹得王爷喜欢,王爷就喜欢你这样,我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她提起符山王,阮玉鸾的面色稍稍变得苍白几分,笼在宽大袖中的指尖蜷缩起来,唇瓣蠕动几下,最终只低低应一声。
她站起身来,入席间落座。菜式还未曾上来,她指尖捧起一只杯盏,凑到唇瓣边轻轻抿下一口。
眼眸轻轻扫过一圈,她眸光落在席间的一抹海棠红色身影上。年轻的妇人满头钗环,言笑晏晏地跟身旁的夫人说笑着。
而转眼之间,她抬起双眸,恰好对上阮玉鸾望过来的视线,却微微一顿,唇角的笑意收敛些许,那名妇人转过脸去,没再看她。
阮玉鸾的唇瓣轻轻蠕动些许,原本还想跟她说一说话的。见此也歇了心思。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娘家同父异母的庶出四姐姐,嫁给忠勤伯爵府嫡次子的玉熙。
在闺中时姐妹总是有小矛盾摩擦,可出阁之后,她却份外想念那样的时光。
总觉得在家中时,日子过得那样慢。一个夏日,仿佛过了半生那样漫长。而如今看来,不过须臾泡影。
她如此想着,微微出神,却又听见些只言片语的,落入自己耳畔。
是不怀好意的讥笑模样。
“……听说这位侧妃,原本是家中庶女,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使出了浑身解数勾搭上符山王。如此野心,当真是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