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也诧异问:“谁来了?在哪?”
下头人忙回话:“咱们姑奶奶的掌珠,表小姐到了,现正在大门外下车。”
贾母、王夫人、凤姐都吃一惊,“怎么去接的人都没来回话,到底是什么情形?”
那婆子就笑道:“回老太太的话,没见着咱们家的人,走岔了也未可知。只是外头表小姐那些护卫扈从,前拥后簇的,又有车轿众多,少说得十几辆呢,还请老太太示下,这怎么个章程?”
这排场如此大!王熙凤心道,幸好自己早做了准备。
“哎哟,快开大门,迎妹妹进来!你们这些人,办事不利找不着人也就罢了,还敢叫姑娘在外头等着吗!”熙凤不等贾母说话,赶忙带着平儿,接出大厅去。
荣国府石狮子前头,满门口的轿马,把整条宁荣街都堵满了,原本挺胸叠肚坐在门上看门通报的那些人,都忙掸掸衣服,站起身来,满脸堆笑的向打头的一个大管家搭话。
这人正是林家大管家林安,此时尚顾不得和门子说话呢,他正向一个穿着青绿色锦服、腰挎雁翎刀的精壮汉子打躬作揖:“劳烦大人一路护持,还请大人往致美楼一叙,也让兄弟们歇歇脚。”说着就有二管家过来带路。
这汉子知道这里主子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这荣国府也不是人自家的府邸,自然不好在这里招待,况且致美楼是京中八楼之首,在致美楼请他们这些粗人,已是很郑重了。忙也拱拱手,连声道:“您客气。”
说罢呼哨一声,三十个汉子都齐齐应诺,待那汉子跨上马,都一齐上马,跟在后头去了。林府二管家慢了他小半个马身,京城不许急奔马,一边使马小走,一边言笑晏晏的说话。
林安目送着去了,才回过头来看门上:“对不住对不住,慢待了您。那位大人是直隶通州府卫千总大人,因知府大人与我们老爷交好,趁卫千总大人休沐特请他护送了一程。”
门子管着通报的事,这些官名儿也是知道的,这卫千总是各地统帅漕运军队、领运漕粮的从六品的官儿,那可是个肥差,是京城漕运总督的辖下,与知府八竿子打不着。门子脑子一转弯就明白了,这林姑老爷管着南边盐政,与漕运关系深着呢,这卫千总卖个面子,也不奇怪。
其实林如海的手再长,也还伸不到通州府,他与通州知府是同年,关系颇好,这卫千总是那知府的女婿,因黛玉年幼、林家车马又多,才让女婿送一程,反不过几十里地的事情。
为首的门子与林安说话,其他人在后头忍不住指手画脚,啧啧称奇,这个说“都说薛家豪富,咱们姑奶奶家也不比他们家差呢。”那个说“富贵比不比的上不知道,可这排面那薛家拍马也及不上啊,你没听说,这点路还有个官儿来送。”虽说荣国府的门子个个都眼高于顶,等闲小官儿看不上,可也知道他们政老爷也才从五品员外郎呢。
正说着,石狮子后正门大开,十来个体面管家婆子请表小姐进府,说老太太、太太都盼着呢。
林安微微拧眉,走到当间儿的一辆青帷子大马车跟前,小声跟个侍立着的婆子说了什么,那婆子又向车里禀报,少顷,林安回来,拱手笑道:“咱们家小主子说了,至亲的外祖舅舅,府上也忒客气了,国公府邸,岂敢僭越。咱们进侧门就可。”
奉承话谁不爱听,这说的又亲切又尊重,这些管家们立时觉得林家不亏是祖上五代列侯的门第,真真是讲规矩的人家,忙忙的请进来。
进了侧门,不等贾家吩咐,林家后头的马车上便下来八个婆子,从后面抬前来一顶小轿,请林黛玉下车。
先下来两个丫头,又有一个嬷嬷,林黛玉带上帷帽,才扶着丫头的手下车来。林家来人不少,光婆子、媳妇、丫头就把二进里的轿厅站满了,把男丁都隔在外头。
等林黛玉上了轿,赖大家的忙呼喝小厮来抬,就听那八个婆子笑道:“不忙不忙,我们来罢。”
一直到垂花门前,熙凤早候在这里张望呢,就见过来的林家女人,极是肃重规矩。虽看着都打扮的清淡,但却瞒不过她的眼睛,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料子、头上簪的钗环可都是好的,比之荣国府也不差了。
“哎哟,可算是接着妹妹了,妹妹一路可好……”黛玉在下轿时已把帷帽摘下,熙凤忙走过来笑道。
一旁朱嬷嬷是认得的,忙请安笑说:“二奶奶好。”黛玉就知是大舅舅之子贾琏的妻子,二舅母的内侄女王熙凤了。
忙见礼称呼“嫂”,熙凤忙过来搀扶,顺势打量一回,口内笑道“老太太、太太们都等着呢。”
说罢携了她的手往里引路,后头朱嬷嬷含笑跟着,早有四个大丫鬟上来扶这姑嫂俩。凤姐眼角悄一打量,见后面还有奶嬷嬷、媳妇子们、十来个小丫头簇拥着,饶是她也暗地里咋舌,道,不亏是朝廷大员的独女,这排面就是与人不同。
凤姐带的人不少,撒在林家人里头愣是显不大出来,平儿见状,也不朝前凑了,便问林家人来了多少人、多少车马、商量安置等事。外头自有林安操持,已带着林如海的信和礼物去拜见贾赦等人了;内里则有内管家林安家的并几个管事掌管琐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