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眉这一夜睡得无比香甜,再也不用担心会有魔爪侵犯自己了。超凡换了地方,有些认生,干脆也窝在了她的床上耍赖。抱着肉乎乎的小身子,两个人的睡相虽然都不优雅,可是嘴角上的笑容却是分外动人的。睡着了都能够笑得出来,这生活该是有多美好!
安王府的某张大床上,却有个人睁着眼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坐了起来,披了薄衫在院子里走动。他仰望着天空,月亮高高的挂在树梢,星星一闪一闪的自顾自的亮着。他忽然感到无边的孤独,这后宅里都是他的女人啊,可是又有谁知道他满腹的心事呢?
府里一片漆黑,只是前院隐隐约约的有灯光闪烁,想是巡夜的侍卫正在守护着王府的安全。他不知道,每天他书房的灯熄灭了,还有一盏灯依然亮着。一直到他寝殿也陷入了一团黑暗,那灯才会跟守候的人一样,都不甘心的挣扎了一下,却无可奈何的去迎接下一个黄昏。
文若若叹息着,她还掌管着安王府的大权,可是她觉得很多事情已经偏离了她的掌控。后宅的平衡似乎被无意中打破了,她的话下人虽然还照听照做,可是不知道何时起,他们那敬畏的目光似乎悄悄的改变了方向。如烟阁的人她是无力支配的了,就连她安插下的人手,都轻易见不得的,这个让她分外郁闷。
香叶脱了奴籍,替柳心眉打理着所有的买卖,这是她最大的失误,谁知道这丫头还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她的寒咳之症大概已经被医治得七七八八了,小脸儿红润得像初开的玫瑰,分外的娇艳。如今她就是花费百两纹银也收买不了她的心了,这死丫头跟柳叶儿一样,都成了柳心眉的心腹和得力的帮手。
好在那几个还是老的老、残的残、傻的傻,不至于让她把自己给骂死。
眼见着王爷往如烟阁去的次数日益频繁,她却连表示不满的权利都没有。说的好听,她是侧妃,说的难听一点儿,就是他的一个妾室。劝王爷雨露均沾的话语,岂是她这等没有宠爱也没有地位的人说的?临睡前吃了几块甜点,可是如今她口腔、心窝里充斥的都是酸酸的味道。最卑微的爱,就是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吧?
听梅儿说,柳心眉今日去了侯府,而且听老秦的意思,是要住上几日的。这虽然与规矩不符,她却是不敢过问的。再不济人家顶着正妃的头衔,想做什么,哪里轮到她插嘴呢?安王府不合规矩的事情多着呢,若是认真清算起来,她也是有不少过错的。为了清算他人,反而把自己搭进去,这样的蠢事他是从来不做的。
宴会上柳心眉的表现,更是让她寝食难安,这个废物什么时候学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她不仅吸引了安王的目光,还赢得了更多人的赞叹。西楚的大臣都交头接耳的说,只有这样清隽的女子才配得上威名赫赫的安王。
东汶的那个皇子更是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对柳心眉夹枪带棒的讽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是置之一笑。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也刺激了她,恨不得云王真的把她带走,那么安王府就会恢复从前的宁静了。
她真想站出来揭穿柳心眉的真面目,这女人是无德无才的,除了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是什么都做不来的。可是她不敢,近年发生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外传的,安王爷还,她文若若也好,都是十分顾忌脸面的,若是大家知道这位正妃娘娘受过诸多苦楚,这苦楚还是人为的,他们还不得被人唾弃?
最让她不解的是,柳心眉那些诗篇显然不是由谁代做的,但是就是打死她也不会相信那个榆木脑袋的女人也会有开窍的那一天。这东西不仅需要天赋,也需要时间的磨砺,几个月的时间,就是她不眠不休,也不会有此神奇的进步速度,除非她是谢道韫转世。
她越来越怀疑如烟阁的如今住着的那个人,不会是从前的那个柳心眉。一个人的性情怎么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就算是性情变了,那满身的才学是哪里来的?她听过有输送内力的,却没听过这智慧也是可以转赠的。
形势对她越来越不利了,海韵已经站在了柳心眉的身旁,虽然这个女人在府里也差不多是被遗忘的了,但是她却不想给柳心眉增加一分一毫的力量。朋友的朋友是朋友,敌人的朋友是敌人,只凭这一句话,海韵就跟她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
她很少跟这位海夫人接触,只有那些大日子,她才会出现在王府的宴席上,清清淡淡的,和谁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很奇怪那柳心眉是用什么手段收买了这么一个孤傲的人呢?
这些话压在她的心里,让她透不过气来,只是寻个倾听的人都是那么难。连莺儿是个心里装不下太多事情的人,她知道的事情整个王府也慢慢会都知道了。李云欣她是不大见得上的,出身低,连字都不认得几个,比一个贴身丫鬟也强不到哪去。只是这位从小就服侍王爷的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看柳心眉不顺眼,明里暗里的找了她几回麻烦,只是如今对付起来是愈加的难了。
如果是让王爷起了疑心,那柳心眉倒霉的日子就该来了。文若若好几次都怀疑柳心眉的真实身份,只是无凭无据的不敢声张而已。如烟阁的那几个人,是一个都指望不上了,这柳心眉的底细查起来就更加难上加难了。
梅儿在外间听见主子辗转反侧的声音,便清咳一声,低低的声音问道:“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文若若不做声,她心里不舒服啊,可这心病却拿什么来医?除了手中的这点儿权利,她又比谁高贵多少呢?给她解闷的也只有这个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