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份两天后就要上交的论文还没写完,宁知蝉原本应该尽快完成,但现在他坐在床边,没什么力气似的偏着脑袋,靠在不那么舒适的木质床头上,安静地闭着眼睛。
临近期末的课业繁重,宁知蝉最近的睡眠时间锐减。
因为学习的疲惫,宁知蝉得以快速地入睡,但出于某些因素影响,他的睡眠质量偶尔变得很差。
昨天傍晚时分,宁知蝉在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点等车的时候,接到了最近几天唯一一条来自瞿锦辞的短信。
瞿锦辞的信息向来十分简短,这天也没什么不一样。
宁知蝉看了一眼,收起手机,没给自己产生任何想法的时间,很快地从公交站点离开了。
走过一个街区后,来到距离学校最近的地铁站,宁知蝉在公共卫生间换好随身携带在书包中的裙装和长发装扮,在晚高峰时段、拥挤的地铁车厢内站了半个小时。
他被人流推着向前,脚步变得有些匆忙,就好像正在为了去见一个喜欢的人而迫不及待。
宁知蝉根本没有迫不及待,但还是很快地走了出去。
地铁站外是南港的黄昏,一辆很显眼的跑车就停在距离出站口不远的路边。
车窗稍微放下去一点,灰白色的烟气从半开放的空间内飘出来,很快被风吹得散开。
宁知蝉走近一些,闻到水果味香烟甜苦交织的气味,透过游离缥缈的烟尘颗粒,他看到一对英气而微皱的眉、低垂的眼睫,以及一双浓黑色的眼睛。
瞿锦辞正在抽烟,目光不经意地瞥向窗外。
他很快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宁知蝉,眼珠在宁知蝉的身上停顿了半刻,好像用眼睛里那种总是漫不经心的、很随便的深情,把宁知蝉和世界上的其他所有人区分得有所不同,但也好像没什么特别。
“上车。”瞿锦辞的声音从窗口不太清晰地传进宁知蝉耳朵里。
他皱着眉,可能因为等了宁知蝉一支烟的时间,他命令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耐烦。
宁知蝉顺从地上了车,瞿锦辞随手灭掉烟,抱怨了两句“怎么来得这么慢”,立刻发动车子,带他去了一间餐厅吃晚餐。
在不算太长的用餐时间内,宁知蝉困难地咀嚼和吞咽,沉默的时间居多,瞿锦辞也没说几句话。
放在桌上的手机频繁而持续地震动了几次,瞿锦辞看了眼屏幕,不太想理会的样子,等到电话再次挂断又重新回拨过来,瞿锦辞终于彻底失去耐心,把电话接了起来。
他皱着眉,好像不怎么耐烦的样子,不过语气和表情不太相符,声音较为温和,听起来也没多么敷衍。
电话里传出模糊的女声,宁知蝉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听到瞿锦辞还算好脾气地哄了女孩一会儿,他们之间的矛盾很快就被顺利化解了,瞿锦辞又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做漂亮的结尾,通话便结束了。
“发什么呆啊。”瞿锦辞放下手机,没什么好脸色地看着宁知蝉,“讲电话很好听吗?”
宁知蝉的动作顿了顿,摇摇头,把眼睛垂了下去,继续重复机械性的咀嚼和吞咽。
除了进食过程引起轻微的反胃,宁知蝉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没有精力去思考一些不必要的问题,譬如,为什么瞿锦辞对待不太喜欢的人,也能让人感觉到正在被爱,又或者在将来的某天,瞿锦辞会用一种怎样的心态真真正正地爱人。
宁知蝉只是有点茫然地想,瞿锦辞的灵魂可能也被他自己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用来或真或假地爱人,另一部分用来储存负面情绪,然后理所当然地向宁知蝉发泄。
今晚可能会有点难过了。宁知蝉看着瞿锦辞不太好的表情,在心里有些不安地想。
不过这天与往常不同,宁知蝉预想中的状况并未发生。
用餐结束后,瞿锦辞带宁知蝉回到车上。
他今晚好像没有要和宁知蝉做爱的意思,只是在车子里,和宁知蝉接了一个不算太过情色的吻,接着他随口问宁知蝉家住哪里,似乎心情因为和宁知蝉接了吻而变好一样,好像突发地开始施舍给宁知蝉信手拈来的体贴,产生想要送宁知蝉回家的想法。
但宁知蝉并不敢让瞿锦辞知道自己的住址,于是只让瞿锦辞把他送回地铁站附近。
这样正好省了瞿锦辞的麻烦,瞿锦辞便也没说什么,在地铁站口放下宁知蝉,很快从宁知蝉视野可及的范围内驶离了。
回到家之后,宁知蝉像往常一样,复习功课到凌晨,然后上床睡觉。
那晚他的睡眠时间不足三小时,且睡眠质量较以往急转直下,因为做了一个极度怪异的梦。
宁知蝉梦到自己躺在一个冷而坚硬的、硕大的白色瓷盘中,浑身赤裸着,仍然具备感官,但动弹不得。
他像一道菜品被摆盘装碟,送上餐桌,餐桌旁围坐着几个人,有宋易勋、宁绍琴、瞿锦辞,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像新娘的、被白色头纱遮住面容,穿着一身红色裙装的长发女孩。
他们几人相互碰了杯,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向瞿锦辞道贺。
在一片祝福声中,瞿锦辞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看宁知蝉,不知道为什么,瞿锦辞忽然俯下身来吻了他,然后拿起手中的餐刀。
冰凉的金属在皮肤表面摩擦着,瞿锦辞笑了笑,大方地向众人提议,分食宁知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