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天有不测风云,马儿丝毫不理会蓝采和的想法,鼓足劲儿地奔向一处荒芜的山岗。
方踏入林中,野兽般的直觉已驱使她看向站在树枝上的暗卫,全身漆黑,腰间佩戴着永明城的令牌。
枝叶交汇的阴影处,猫头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捂住猛跳的心口,呵呵大笑,原来真正的包围圈在城外。
要想不动声色地除掉一个麻烦的人,该怎样做?贺长庚会告诉你,先设计把人引到荒芜的地方,杀了后就地一扔,过不了两天野狼就会吃掉那人的尸骨。好毒的计谋!
这下,就连建邺那边的亲戚也找不到理由对付何长庚。心知中计的蓝采和朝等候良久的暗卫首领一抱拳,拉着马儿在原地打转,完全没有将死之人的丧气颓废。
暗卫首领生疑,但也不做犹豫,反正蓝采和的性命已是囊中之物。手一挥,四下的暗卫纷纷涌出包围了蓝采和。
蓝采和勉强地握住缰绳,体内的热气逐渐随内力一齐流失。
她抿了抿唇,却是回忆起往事,从蓝父温言细语地教导陪伴,到花月一日复一日的相随相伴,最后画面却定格在姬皦玉在那冬夜灯光下的温柔一笑。
幸好,她早已为他谋划出了一条后路,不枉此生对他的愧疚。
原来人之将死,不经意回想起的皆是往日种种之美好。
蓝采和垂首一笑,没注意到一支箭矢凭空出现,拦截住刺向她死穴的剑尖。
顷刻间,如潮水包围的攻势被打破一个缺口,一群蒙面的黑衣人从东南方向攻进来。
刀剑乱撩,银光挥转,蓝采和翻下马准备趁机逃跑。却听到一声粗喝:“杀了她!”
当即暗卫们有条不紊地分出一部分力量围刺她,她费力地躲开横来的几道剑风,来不及喘气就被身后一股大力扯走。紧接着一掌裹挟着雄厚的内力击出,蓝采和听见血肉翻飞的窸窣声响还有痛苦的哀嚎。
下一秒,天旋地转,黑衣人搂着她几个纵跃消失在林中。她侧首看向黑衣人,却瞧见一双漂亮凌厉的眼眸,接着黑衣人单手扯下面巾,朝她笑的分外得意。
“是你!宋沐慈!”蓝采和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没想到是我吧?”宋沐慈得意洋洋,还不忘避开近在眼前的粗树干。
“你不是不会武功——”蓝采和忽然想起望雪崖下的白衣神医老头,以及他提过的龟息丸,恍然大悟,“你服用了龟息丸。”
宋沐慈在林中穿梭自如,身轻如燕,身后的追兵很难立刻追上两人。闻言他微挑眉梢,显然对蓝采和说出龟息丸的事感到惊讶。
既然他故意掩藏武功又潜入永明城,想必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他又几次故意到她面前凑脸熟,估计是有求于她。
蓝采和开门见山问:“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少主大人果然聪慧!”宋沐慈朝她一笑,提速纵跃,过了许久才将人放下。
双脚落到实地,蓝采和心里略感踏实,环顾四周只见东边几步远有处断崖。一个不大妙的想法浮出脑海,蓝采和古怪地瞧他一眼,宋沐慈笑了笑:“那只是一处陡坡而已。”
话音刚落,他突然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带着哭音道:“若你活着去了建邺,替我和中书省的王大人搭上线,从此你我恩怨了断,再遇再说。”
看他装作那副哀嘁嘁的模样,蓝采和很不厚道地笑出声。
“啊——”蓝采和像一只被风吹走的断线风筝,道谢的话语消散在劲风中。
宋沐慈拍拍手心,一群黑衣人顿时涌上来。
“撤吧。”他淡声命令,转身挑了个与断崖相反的方向遁走。没走两步他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支竹筒形状的信号弹。这是从蓝采和身上掉下的。
宋沐慈好奇信号弹的作用,于是点燃了信号弹。
“噗呲——”山崖上忽而升起一簇烟火,直冲天际,在宁静的夜晚里描绘出几分瑰丽。
“嘎——”
山顶的动静惊起一声声乌鸦的嘶哑鸣叫,而山坡下的蜿蜒官道上有一辆朴素的马车正从山凹口驱来。
青色朦胧的光线从时而吹开时而合起的帘子缝隙倾洒泻入,蓝采和醒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眼神呆滞地盯着摇晃的帘子,好半响,身体才逐渐恢复知觉。她转动着眼珠,脖子下面的身体僵硬且沉重,像一块巨大的实心铁块。如果不是难耐的钝痛感时时刺激她的神经,她几乎以为那不是她的身体。
蓝采和闭眼又睁开,眼神清明,身下的颠簸无不在告知她现在身处一辆马车之中。可到底是谁救了满身血迹又奄奄一息的她呢?很快蓝采和便知道了答案,她只得叹一声好个因果循环。
就在蓝采和昏昏沉沉即将陷入梦境时,马车突然停下,然后车帘外传来一声木板被踩的吱呀响。
蓝采和努力地仰头去马车门口,只见车帘被掀起,有些刺目的光涌入,接着一道高挑的身影钻进了马车。
“你醒了?”这声音有些耳熟,尾音高高扬起,显出主人的惊讶。
眼睛被强光刺激得闭合。
那人凑近上前,伸出手替她把了脉,点头道:“你已经昏迷了六个时辰。捡到你时,我已经替你将几处大穴封住,现在暂无性命之忧。但你身上的伤势需要清理包扎,等一柱香后到了云家镇我去寻人替你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