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微微睁大了眸子,他补充道:“再者,朕在场,不免会扰了其余人兴致,走后,他们才好放开手脚。”
像是对自己的存在有着深刻清晰的认知。
宋秋觅抓着被角边,微蹙眉道:“圣上何时这般可怖了,能有圣上一同宴饮,乃是天大的福分,他们怎么不知道好歹。”
萧问渊平日里很少笑,但每次在她这里,却总是忍俊不禁,此次听他如此一说,更是从胸腔里涌出一层层的笑意,传递到肩膀,喉间,面上,整个人竟是一齐笑得颤抖了起来。
俄顷,微微平息后,帝王直起身子,撑在她的床边,黑眸中依然是消散不去的笑意:“小姑娘,我们也不过才认识多久,你就对朕有着如此深的滤镜了?”
宋秋觅侧过脸去,不看他的眼睛:“我这不过是实话实说。”
她不知道帝王在旁人眼里是怎样的形象,但在她这里,他从来都是一个耐心温和的师长,令人敬佩的君主,博闻强识,能力超群,相处起来亦让她觉得很是自在舒服。
帝王眼中的笑意似更真切了些,他见她颊边有一丝微乱的发丝,便十分自然地伸手,将之撩到她的耳后:“听说,太子下午来找你了?”
听到萧祁的名字,宋秋觅心里就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但她不知怎的,下意识不想让帝王知道她与萧祁之间的一些细节,也懒得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去烦他,只是点头道:“是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无什么大事。”
营帐内光线昏沉,但她的眼眸却依旧明亮,仿佛盈满了秋水,荡漾着天光,帝王望进其中:“若是有什么为难的,直接告诉朕。”他没有多说别的,知道她或许有不愿说出口的事,他便也不急,等她自己愿意倾诉的那一天。
总归,只要她不受到伤害,别的他都可以由着她。
宋秋觅不想继续谈萧祁,便转过了头向上望去,欲说点别的,却不期然间与萧问渊对上了双眸,她的身子转到了一半,僵在了那里。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此时虽然光线黯淡,但她却依然可以看清他的眼睛,看见里面一望无际,渺渺无垠的平静大海,深邃而又暗沉,仿佛将她整个人都全然包容了进去,裹挟着她浮浮沉沉。
那是望不尽的惊人美景,是可以深呼一口气的辽阔宁静,但平静之下仿佛蕴藏着随时会生起的风暴,也许在下一刻,天边陡暗,风雨如晦,而她将被席卷其中,不得脱身。
“是不是有些冷?”他微喑的声音自夜色中传来,因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此时的神情,尽被掩在阴影之中,于是声音的每一丝细节,便格外清晰了起来。
帝王替宋秋觅拢头发时,指尖一不小心碰触到了她的耳垂,少女的耳垂小小的,莹润洁白,颇像玉兔的尾巴,只是触手却感一阵凉意。
“不冷。”宋秋觅摇了摇头,并没有骗他,见他似有不信,又伸出手来,摊开手掌:“不信您摸我的手,热乎着呢。”
萧问渊迟疑片刻,伸手微微触了一下,她的手心倒真如她所说的那般,是散发着温热气息的,这才定下心来。
只是眉头上细拧出了一道折痕,让他英挺锋锐的眉目间凭空生起了一丝严肃:“那怎的你耳垂那般凉?”
宋秋觅微怔,很快解释道:“哦,那个呀,那是我自小以来的老毛病了,医师看过,说是打娘胎里就有的,天生体寒,小时候到了夜里,连手脚也是凉的呢,只能抱着暖壶睡觉,年纪渐长,才好些了。”
帝王闻言,并没有放心,眉头却蹙得更深了:“待回头,朕叫陈院判来替你看看。”
宋秋觅听闻陈院判现在京中忙着监修开设新医馆,救济百姓,怕他将人家立马叫过来,赶忙道:“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近年亦逐渐转好,平日也不太碍着正常生活,您可千万别大张旗鼓,用不着。”
萧问渊却并不认可,微微摇头道:“小病亦不可小觑,再者你说此症根结多年,怕是顽疾,还是应让太医正式来瞧瞧。”
见她还要说些什么,他略微倾身,以手指抵在她的唇前,不容置疑道:“乖,就按朕说的做。”
两人的气息喷洒在有限的空间里,酝酿,飘荡,宋秋觅的呼吸忽然静住了。
帝王见她果然不再出声,才满意地收回了手指,过会儿却见她似乎安静得太久了,便出声:“嗯?”
他的声音温沉,又带着些随性的轻慢,恍惚间似是如今威重的天子,又似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宋秋觅依然不语。
方才,他忽然将手指贴在她的唇上,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失能了般,骤然停跳了。
以唇尖为中心,快速地向四周散布着一种密密的酥麻感。
明知道他只是无意识的举动,她却像是生了什么毛病般地脸热起来,不敢抬目看他,唇瓣也好似还残留着他方才留下的淡薄触感,张不开来,说不了话。
她的沉默莫名使空气变得暗流涌动,徒然生了三分暧昧,萧问渊的声音也止住了。
本来是在思索她异常的来源,却在记忆倒带回先前的时候,突然回想起来了那轻若羽翼的接触。
说实话,他当时只是想让她不再倔,乖一些,同意多爱护自己的身体,去看太医,脑中并无别的太多的想法,只是看着她张张合合的丹朱唇瓣,就下意识地抵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