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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伐袁术(第1页)

奉军都尉王则,至徐州宣诏,封吕布为平东将军,赐金印紫绶,又出操书与布。书中云:“国库无好金,操取家中金以铸印;国库无好绶,操以自带紫绶与将军。寸心难表,望将军与刘备同心协力,共讨袁术,建立奇勋,书不尽言,将军明照。”布观书大喜,酒待王则。饮至正兴,忽报袁术使者至。布命唤入。使者曰:“袁公即将称帝,欲立东宫,催娶太子妃早至淮南。”吕布满面通红,羞怒骂曰:“袁公路欲自称帝,即是反贼,还敢遣使来此!”遂斩来使,差陈登赍谢表,押解韩胤往许都,且回书曹操,求授徐州牧。

陈登至许都见操,呈上吕布谢表。表略曰:“臣,吕布,自李傕作乱,浪迹关东,幸公忠义,奉驾许都。布本当相随,但恐嫌疑,是以待罪徐州。今幸蒙天宠,曲颁恩命,愧感交集,倘有征伐,愿效犬马,万死不辞!谨表以闻。”陈登具言,吕布绝婚袁术之事,操大喜,即命斩韩胤于市曹。陈登又曰:“吕布虎狼也,勇而无谋,见利忘义,轻于去就,宜早图之。”曹操曰:“吕布狼子野心,诚难养也,公当与我共图之。”陈登曰:“丞相动兵,某为内应。”操喜,加陈珪俸禄,月谷一百八十斛,封陈登为广陵太守。登辞回,曹操执其手曰:“东方之事,尽托于公。”陈登曰:“丞相宽心,登铭记不忘。”

回到徐州,陈登入见吕布。布忙问曰:“此行如何?”陈登曰:“父赠禄,某为太守。”吕布大怒曰:“你父教我结好曹操,拒婚袁术,今我求无果,你父子俱得显贵,我被你父子卖也!”遂拔剑要杀陈登。登仰天大笑曰:“将军何其不明耶?”布惑曰:“我有何不明?”陈登曰:“登见曹公言:‘养将军,如同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食人。’曹公笑曰:‘非也,我待温侯,如养鹰耳,狐兔未逮,不敢先饱,饥则为用,饱则飞扬而去。’我问谁为狐兔。曹公曰:‘淮南袁术,江东孙策,冀州袁绍,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皆狐兔也。’”吕布扔剑大笑曰:“曹公知我也。”笑声未落,忽人来报:“袁术七路大军,来取徐州。”吕布大惊失色。

袁术在淮南,兵多粮广,又有传国玉玺,欲自称皇帝,乃大会群下曰:“昔高祖刘邦,不过一泗水亭长,而有天下,今汉历四百年,气数已尽,海内鼎沸。我袁家四世三公,天下所望,我欲应天顺人,正位九五,如何?”主簿阎象谏曰:“昔,周先王后稷,累功积德,至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犹事殷商。主公家世虽贵,未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如纣之暴。若兀自称帝,恐天下共起讨伐。”袁术怒色曰:“袁姓出于陈,陈乃大舜后人,舜以土德昌,以土承火,正合运数。况,早有谶云:‘代汉者,当涂高也。’我字公路,正应此谶,且又有传国玉玺,若不为君,有违天意。我意已决,再有谏者,立斩!”遂建号“仲氏”,立台省,封百官,乘龙凤辇,祀南北郊。

册冯方女为后,立子为东宫。方欲册立太子妃,忽闻吕布绝婚,将韩胤解赴许都,被操所斩。袁公路冲冠大怒,即命张勋为大将军,统兵二十万,兵分七路,杀奔徐州:第一路张勋,自大路直捣州城,第二路韩暹为其左翼,第三路杨奉为其右翼。第四路桥蕤为左军,第五路陈纪为右军,共取下邳。第六路雷薄为左军,第七路陈兰为右军,共取东海。大将纪灵为七路总救应,李丰、梁刚、乐就为催进使,袁术将兵三万,总督七路人马。大军开进,旌旗连天,刀枪映日,滚滚杀来。

吕布闻报大惊,急召众人商议,陈珪、陈登父子俱至。陈宫曰:“徐州今日之祸,乃陈珪父子所招,媚曹操,求禄爵,致使袁公路兵犯徐州。可斩二陈人头,献与公路,其军自退。”布听有理,即命武士拿下二人,陈登仰天大笑。布疑曰:“刀斧临头,为何发笑?”陈登曰:“我笑将军为何如此胆怯,闻兵色变。”一句话,吕布面红耳赤。陈登曰:“袁公路大动干戈,岂是为我父子人头耶?七路大军意取徐州,陈宫之言有误将军,大战在即,先断自臂。”吕布挥手,刀斧手退下。陈登曰:“将军观七路大军,排山倒海,以登视之,不过七堆腐草耳。”吕布曰:“你若有计破敌,免你死罪。”陈登曰:“将军若用我言,可保徐州无虞,术兵虽众,皆乌合之师,上下异心。韩暹、杨奉乃汉旧臣,因惧操而走,无处可归,暂依袁术,术必轻之。此二人亦不甘为术所用,可凭尺书结为内应,再连刘备为外合,必擒袁术。”吕布曰:“你须亲往韩暹、杨奉处下书。”陈登曰:“自当奉命。”于是,吕布一面致书刘备,一面令陈登先于要径,迎候韩暹。

是日,韩暹兵到,陈登入见。韩暹曰:“你乃吕布之人,来此何干?”陈登笑曰:“某为大汉太守,何谓吕布之人?将军向为汉臣,今为反贼之将,昔日保驾之功化为乌有,诚可惜哉。且,袁术性暴多疑,将军久后必被其害,今不早图,悔之晚矣。”韩暹叹曰:“我欲归汉久矣,恨无门路。”陈登遂出平东将军吕布招书。韩暹观书大喜曰:“公先回,我与杨奉反戈一击,但见火起,温侯引兵相应,大事成矣!”

陈登回报吕布。布乃分兵五路:令张辽、臧霸各引一军出下邳,抵敌桥蕤、陈纪;令宋宪、魏续各引一路出东海,抵敌雷薄、陈兰;吕布自领一军出大路,迎战张勋。兵马开动,各取路行。吕布行军两程,次日兵马正进,遥见张勋旌旗连天,尘云蔽日而来,遂令扎营。张勋惧布,退军二十里下寨,待兵两翼。

次日申时,左右兵到。当夜二更,韩暹、杨奉突袭张勋营寨,四处纵火,张勋军大乱。吕布趁势冲杀,张勋溃败,赶至天明,正撞纪灵接应。两军方杀在一处,韩暹、杨奉左右夹攻,纪灵军大败而走。吕布驱兵追杀,人马大进,忽见山后一军拥出,门旗开处,龙凤日月旗,四斗五方旌,黄罗伞,销金盖,金瓜钺斧,相续而出。袁公路身披黄金甲,腰悬两口刀,立马阵前,破口骂曰:“吕布!背主家奴,皇帝在此,还不受死!”吕布挺戟向前,术将李丰,举枪上迎。杀不三合,吕布一戟刺伤李丰手背,李丰弃枪而走。吕布引骑冲杀,术军大溃,吕布一路掩杀,获得旗鼓刀枪,马匹粮草无数。袁术正引败军狼狈奔走,忽听鼓声震耳,一军自山后杀出拦住去路,当先一将紫面长髯,正是云长,高声断喝:“反贼!哪里走?”袁术惊骇,落荒而逃,云长大杀一阵。

吕布大获全胜。不一日,下邳、东海又连传捷报,吕布大喜,邀云长、韩暹、杨奉,同至州城,大摆庆宴。庆贺已毕,云长辞归。吕布保韩暹为东莞太守,杨奉为琅琊太守,欲留二人于城内,随时听用。陈珪曰:“不可。韩暹、杨奉赴任,不出一年,泰山以东各县,皆属将军矣。”吕布闻言大喜,即令二人赴任。陈登私下问父曰:“何不留二人于徐州,以图吕布?”陈珪曰:“韩、杨皆反贼出身,且与操有隙,今投吕布,视为靠山,岂能为我所用?留在徐州,必为吕布爪牙。”陈登拜服。

袁术败回淮南,气恨难消,乃差人往江东借兵,欲再伐徐州。孙策当其使大骂曰:“老匹夫赖我玉玺,私自称帝,我正欲起兵伐之,还敢来江东借兵?”遂作书严辞回绝。使者回到寿春,袁公路见书,七窍生烟,指南大骂曰:“黄口小儿,胆敢如此,我誓踏平江东!”长史杨大将极力劝解,袁公路大发一通,只好作罢。

孙策正巡视江防,忽曹操使者至,拜策为会稽太守,令其征讨袁术。孙策早欲兵伐淮南,遂议起兵。长史张昭曰:“术虽新败,然淮南兵多粮足,倘我进兵不利,必祸及江东。不如上书曹操,他若南征,我为合应,南北夹击,袁术必败。”策听其言,即差使致书曹操。

曹操自宛城回到许都,思念典韦,每日泪下,遂立祠堂,四时祭祀,又封其子典满为中郎,收养在府。忽孙策书至。曹操观书方毕,有人来报,袁术乏粮,四处劫掠。操欲乘虚伐之,乃令曹仁守许都,起马步军十七万,于建安二年秋九月,人马浩荡东进。一面分遣快马,传檄刘备、吕布、孙策起兵同征。

曹操兵至汝南,玄德引军来会,献上首级两颗。曹操惊问:“何人之首?”玄德曰:“韩暹、杨奉,此二贼纵兵掠民,为害一方,备设一宴,席间杀之,今特来请罪。”曹操曰:“为民除害,乃是大功,何罪之有?”同至徐州界,吕布来迎。为韩、杨之事,曹操加吕布为左将军,还都即与印绶。布喜。操乃令吕布为左路,刘备为右路,操自为中路,三路兵马,同时南下。

流星快马,接连急报:“吕布攻我东面。”“刘备攻我西面。”“孙策跨江攻我南面。”“曹操亲引十七万大军,以夏侯惇、于禁为先锋,直指寿春!”袁术惊慌失措,险些跌倒。长史杨大将曰:“今秋大旱,军民乏粮,且来敌势大,诚难拒之。不如留一军,坚守寿春,陛下亲统御林军渡淮,一者就食,二者暂避兵锋。”袁术即命李丰、乐就、梁刚、陈纪、桥蕤五将,领兵十万守寿春,自率其余人马,收拾金银珠宝,渡淮而去。

夏侯惇、于禁兵至寿春,大将桥蕤引兵五万来迎。两阵对圆,桥蕤出马,与夏侯惇战不三合,被夏侯惇一枪刺死。军兵大败,奔入城中。寿春,曾为楚国之都,城高壕深,淝水绕城而过,易守难攻。曹操大兵掩至城下,李丰等将据城不出。十七万人马,费粮浩巨,近郡又遭荒旱,接济不上,相拒月余,粮米将尽。操乃令仓官王垕,以小斛分粮。王垕曰:“倘士兵有怨奈何?”操曰:“我自有对策。”王垕听命,以小斛分粮。

曹操差人各寨打探,军士皆言丞相欺众。曹操独召王垕至曰:“我欲借你一物,以压众忿,你勿要吝惜。”王垕曰:“丞相欲借何物?”操曰:“借你人头,以示三军。”垕大惊曰:“垕无罪也!”操曰:“我亦知你无罪,但不杀你,军心必变,你死后,家中老小我厚养之,不要挂怀。”垕欲再言,曹操令刀斧手推出帐外,一刀斩下首级,悬头高杆。号令各寨曰:“王垕私用小斛,盗窃官粮,已正军法!”众怨皆平。

势逼人急。次日,曹操传令各营将领:“三日内不破寿春,皆斩!”曹操亲至城下,督军填壕,城上箭射如雨。两员裨将畏避而退,操拔佩剑,亲斩城下。曹操下马,亲自接土填壕,于是,军威大振,大小将士,无不向前。城上抵挡不住,操兵蜂拥登城,斩关落锁,大队人马拥入。李丰、乐就、梁刚、陈纪尽被生擒。操令皆斩。一把大火,烧了伪皇宫殿,寿春城中,洗掠一空。

曹操聚众商议,欲追拿袁术。荀彧谏曰:“此方荒旱,粮食艰难,若更进兵,劳军耗民,无有利也。”操正踌躇未决,忽人来报:“张绣依仗刘表,复犯南阳,舞阴、湖阳、穰县、章陵诸县皆反。曹洪拒敌不住,连败数战,特来告急!”曹操大惊,遂令班师。又传命孙策,溯江涉湖陈兵,以疑刘表。又令吕布回徐州,玄德屯小沛。临行,操密谓玄德曰:“我令公屯兵小沛,乃掘坑待虎之计也,常与陈登父子商议,徐图吕布。”话毕而别。

曹操回到许都,忽报段煨杀了李傕,伍习杀了郭汜,提头来献。段煨还将李傕一族,老小二百余口,解至许都。操令分斩四门,悬首号令。士民大快,奔走相告,献帝苦二贼久矣,大设太平宴,与文武庆贺。封段煨为荡寇将军,封伍习为殄虏将军,各引兵镇守长安,二人谢恩而去。曹操拜奏张绣作乱,当伐之。天子准奏。

建安三年夏四月,曹操留荀彧坐镇许都,料理国事,注意八方,调济粮草。操自统大军,往南阳进发。行军之次,见一路麦黄,操思:“若一路西行,踏田毁麦,我罪大矣。”遂传令各军:“大军奉诏,出征讨逆,为民除害。今麦方熟,不得已用兵。大小将校,马步三军,凡过麦田,有践踏者,一律斩首!”军令如山,大小军兵,个个提心,人人留意,但过麦田,皆下马扶麦,前后相递,并无践踏。沿途百姓,无不欢喜称颂,望尘而拜。

曹操策马正行,忽草丛里掠起一雉,坐骑受惊窜入麦田,踏坏一片。曹操窘迫,众军侧目。操高声叫曰:“行军主簿何在?”行军主簿应声而至。操曰:“我传令三军,有踏坏麦田者斩首,今我坐骑受惊,踏田毁麦,该当何罪?”主簿曰:“丞相乃三军之主,岂可议罪?”曹操曰:“我自制军法,我自犯之,如不议罪,何以服众?”主簿只是不议。操急,拔出佩剑,就要自刎,众人大惊,急忙拦住。郭嘉曰:“《春秋》有刑不上大夫,法不加至尊之义,丞相总领三军,岂可弃大义而自戕?”曹操沉吟曰:“既如此,权且以发代首。”遂挥剑割发,使人传示各军曰:“丞相践麦,割发代首,以正号令!”于是,三军肃然,莫不整严。

有人论曰:“此操之诈术也,以欺三军。”诚如是,何以服众?不能服众,何必为之?损发伤尊,古有定制,割发代首,颇显胸襟。纵观青史,英雄无数,大行罪己者,又有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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