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余福客栈偶遇张显圣后,陆山歌便寻了另一处驿站,购买了两头小驴,让林秋得以骑乘,加快步程,否则以林秋瘦弱的两条小腿,怕是等走到万里之外的齐云山时,便可以打道回府娶妻生子。
购买毛驴的时候,林秋与一只浑身漆黑发亮的毛驴“一见钟情”看对了眼,驴儿见了林秋后也不断的叫唤着,好似上辈子就相识一般,于是林秋便让陆山歌果断买下了这头毛驴,还取了个极为亲切的名字“黑风。”
栉风沐雨行了数月,路上再未遇到波折,可这一路的风餐露宿,让原本就瘦弱的林秋更显沧桑,活脱脱的像个煤炭球似得。
林秋哀嚎着问道:“陆先生,你不是飞升境大神仙嘛,就不能拎着我飞到齐云山去嘛,这么走下去,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想要修道,这点苦头都吃不了嘛?还怎么替你爹娘报仇?”陆山歌打趣的问林秋。
听闻此言,林秋只得将万般苦楚咽回肚子,趴在黑风背上歪歪扭扭的颠簸起来,闲来无事,只能一直翻看那本《风灵咒》。
林秋自小记性俱佳,听陆山歌说书,翻看爹娘书籍,皆是一遍尽能记住,这本《风灵咒》早已烂熟于心,奈何陆山歌碍于誓言,不肯为他授业解惑,林秋也只能翻来覆去的看着,凭自己的想法去琢磨。
又行了数月,便见到官道尽头,一座巍峨雄壮的城池出现在视线之内,待走近后一看,一副巨大的牌匾悬挂于瓮城门楼之上,上书赤砂朱红色的“灵海”二字,苍劲有力,大气磅礴。
从小出生在仙居小镇的林秋还是头一次来到如此热闹非凡的城中,沿着隆海城的主心大道由南向北贯穿而行,一路上街贩夫走卒,杂耍吆喝,看得林秋眼花缭乱,晕头转向。
街边贩卖着刚出炉的肉包子,竹编蒸笼掀开的那一刻,热气腾腾肉香四溢,第一时间被吸引的不是街边的路人,而是一群沿街晃悠的乡野土狗,舌头挂着哈喇子便扑叫着聚拢过来,却被中年憨厚模样的摊主拿着一根竹棍迅速驱赶,竹棍落在身上打的嗷嗷直叫。
一个周游各地的百戏班子在一处街口摆了戏台,台上一名身形妙曼却又不失英姿的女子,正双手持着两根长棍,长棍另一端由一根丝线互相连接,随着女子双手变换抖动,贴在细线之上的“胡敲”如灵猴穿林一般上蹿下跳,却始终没有掉落,好不神奇,引得围观之人连连喝彩。
林秋也忍不住挤了了过去,却被陆山歌一把从人堆之中拽了出来:“这叫空竹抖术,这女子是名仙家兵修,以后诸如此类你会碰到很多,无需逗留。”
街边一处巷口,一名面容污浊,衣衫褴褛的满头白发老者,有气无力的依靠在墙根,似睡非睡,面前摆着一口残缺破碗,感觉已几乎断了生机。
看到这名乞讨老者,忽然之间让林秋想起了家乡仙居镇上,同样有一名痴呆之人。年纪也不大,约莫就二三十岁左右,姓甚名谁无人知晓,镇上众人都只唤他阿树。听说自小便因顽疾失了心智,整日游荡在街头巷尾,食不果腹,全靠镇上的好心人家每日接济赖以生存。
而林秋的娘亲沈镜霜,每到饭时,也总会盛上满满的一碗饭菜,让林秋送去祈雨巷口,文府正门的对面,一处足以遮风挡雨的乞丐摊,等阿树吃完后会自己默默将碗筷放在林秋家院子门口的树墩上,也不道谢,静静离开。
在林千岳与沈镜霜去世之后,小镇邻里都帮着林秋张罗着办起了丧事,而阿树也前来帮忙,在蒋春华的吆喝指挥下忙里忙外。完事后却并未留下吃祭饭,反而趁着众人不注意之时,跪在祈雨巷口,冲着林氏夫妇的牌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从此以后便销声匿迹,再未有人见过。
林秋自小受娘亲沈镜爽教诲,尽绵薄之力助世间可怜之人,于是也从包裹中掏出为数不多的三枚铜钱,牵着黑哥穿过人群,行至乞讨老者面前,缓缓蹲下将铜板放入破碗之中。
乞讨老者缓缓睁开布满污秽的浑浊双眼,透过沾着一片菜叶的发梢,看了看林秋,又看了看林秋身后牵着的黑风,用极其沙哑的嗓音说道:“谢谢小少侠。”
林秋闻言,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冲着老者点了点头便牵着黑风走入街中,继续与陆山歌前行。
两人在城内行了数里,来到一座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的高楼前,上面书写着五个清秀的大字“烟雨贵足楼”门口站着五六名有说有笑,花枝乱颤的妙龄女子,正对着门口来来往往的男子招手揽客:“大爷来呀!”“爷,进来玩玩呀!”
陆山歌站在门前轻摇着折扇,一双苍目左看右看,嘴角微笑桃花满面的念着门框上的对联:
城畔浣足,垂情虹雨观花迹
楼头听曲,卖醉清风会天仙
“雅!实在是雅!哈哈哈!”
话音刚落,只见门内笑脸盈盈的赶来一名手摇粉扇,浓妆艳抹的老鸨:“哎呦陆公子!稀客!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都想死姐姐了!”
“哎呦,徐妈妈,可是好久不见了嘛!”陆山歌收起折扇,手心一敲,也迎了上去。
林秋哪里见过这幅场面,牵着黑风傻愣愣的站在楼门口,不知所措。
陆山歌仿佛想到了什么,右手凭空变出一锭银子,递给林秋,指了指街对面的一个馄饨小摊说道:“你去那里等我,不要走开,我去去就来。”
“好。”林秋接过银子,赶忙又拉住陆山歌问道:“哎哎,陆先生,这里是干嘛的啊?”
那边老鸨一个劲的拉着陆山歌的袖子,陆山歌只得匆忙回头回应道:“哎呀,简而言之,洗脚的。”
“洗脚?洗脚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富丽堂皇的地上来,在家中打盆热水不就可以了?”林秋疑惑得看着陆山歌问道。
陆山歌闻言,挤眉弄眼神秘兮兮的对林秋说道:“我陆某洗的可不是脚,而是行走在这尘世间的泥泞。”
“哎呀陆公子,快来快来。”陆山歌话音未落,便被老鸨连着一群姑娘围在了花群中簇拥着进了门,林秋望着眼前这乱花飞舞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回头牵着黑风说道:“黑哥,走吧,咱们吃馄饨去。”黑风啼叫了一声便由着林秋牵着走向了街对面。
陆山歌入了楼内,随着老鸨的指引,穿过在一楼大堂觥筹交错的酒客们,便来到了二楼尽头的一间厢房门口,门上挂着一块上等金丝楠木制成的精致牌匾,刻着“引香”二字,散发着淡淡幽香。
老鸨点头哈腰的对陆山歌说道:“陆公子,红锦姑娘已等候多时了,那妈妈就先行退下啦。”
陆山歌随手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光闪闪的元宝递到老鸨的面前,霎时间映的老鸨笑容满面,眼泛金光,赶忙一把抢过塞进怀中,笑盈盈的快速退开,生怕这位财神爷反悔,浓艳的大嘴不断说道:“陆公子,请便,请便。“
待老鸨丰腴的身形消失在走廊尽头后,陆山歌方才推开了房门,一进入其中,便见到一名貌美如花,浓妆艳抹的粉衣女子正倚在床侧,胸口若隐若现一片壮观景色,双眸如春风撩花一般哀怨得看着陆山歌:“陆公子,自孟津一别已有多年,可让奴家久等了,怎么,陈大侠又没来吗,哎,真当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