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儒走到萧云身旁,说道:“浑小子,平日里自认机灵,怎么一见你的小姑娘就笨成这样?”萧云望着成兰陵不徐不疾前行的身影,恍然大悟,嘿嘿笑道:“我哪是笨了?早知她会带路。刚才不过是耍耍花枪,她假作生气转身便走,我叫几声应应景罢了!”
阿儒笑道:“这景应得好,小姑娘果然丝毫也不睬你!”萧云不与他斗嘴,招手道:“走吧,若跟丢了,可不好找!”
成兰陵在前面领路前行,二人隔着两丈来远紧紧跟着,一路避过数队执金卫,已是来到十六王宅。此处是皇亲国戚聚居之地,家家户户均修得气派不凡,时有饮酒作乐声随风飘入耳中。
三人又行片刻,成兰陵在一处大宅侧门停了下来,回头望着萧云轻轻一展笑颜。萧云以为她有话对自己说,连忙奔上两步,却见她秀足一顿,在高墙上轻踢几下,飘然越了进去。
阿儒急忙跟上,说道:“小云儿,快来。”说完提一口气,轻飘飘的跃了进去。萧云暗在心中叫苦,这墙说高不高,说矮却也不矮,如今真气全失,哪能轻松飞跃进去?若运用霸王神刀的内力,又控制不好身法,必然弄出声响,这才明白成兰陵刚才为何会对自己回头一笑。想到这里,暗笑道:“这就难倒我了么?”当下手脚并用,抓着石缝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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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凭谁诉(六)
眼前是一片黑沉沉的庭院,虽还未至百花齐放的时节,夜风中却已带有淡淡异香。院子里没有假山池塘,却劈开一处宽广的草场,两头摆放着草垫箭靶,象是平常有人在这骑马射箭。他暗在心头发笑,哪有人在小小庭院里练习马术箭法的?再看草场前方有一栋黑木红柱的雅致小楼,旋即恍悟,想到:“这里便是公主小姑娘那小师妹的闺阁了!”
四下一片寂静,小楼灯火辉映,极是亮堂。他望了片刻,不见成兰陵与阿儒踪影,当下悄悄往小楼靠近。他情知中土的居住风俗与西域有异,主人家只住在楼上,楼下是下人住所和客堂,想要上楼探看,却见小楼四周灯影婆娑,无处可以隐身,又苦于轻功如废,不知如何才能悄悄上去。
正犹豫间,香风扑鼻而至,成兰陵轻声道:“爬墙的小贼,你师傅在那扇窗户后躲着呢!”萧云抬头望去,只见阿儒紧贴在小楼轩窗外,怔怔的瞧着房内,奇道:“他怎么不叫你师傅出来见面?”
成兰陵道:“我怎知道?他进来便叫我不可声张,说是时候太晚,不便打搅我师傅,只在一旁偷偷看她两眼便是。哼,你这师傅性子果然古怪,如今连我也不好被人发现,陪着你作小贼似的!”萧云笑道:“大家小贼,门当户对!”又奇道:“你师傅在做啥,阿儒爷爷怎么瞧得目不转睛似的?”
成兰陵道:“我师傅在画剑谱,说是要将破你师傅那三招的路数全画出来。”萧云道:“那有啥好看的?你师傅又随时蒙着面纱!”忽然心下一动,问道:“你见过你师傅的容貌么?”
成兰陵道:“我当然见过,不过,小时候见得多些,大了后很少看到师傅除下面巾了,就连睡觉,她也戴着。”
萧云眼珠一转,说道:“想个法子,咱们也上去瞧瞧。”成兰陵犹豫一下,点头道:“小心些,千万不可被我师傅发现了,惹她烦心。”萧云点点头,跟着她来到小楼背后,只见紧挨着小楼有一株大树,正好与阿儒躲藏的那扇轩窗一正一反,爬上树便能瞧见楼上房内的情形。成兰陵微微提气,轻轻跃到树上,萧云不敢弄出声响,只得老老实实抱着树干缓缓爬上。这树枝叶繁茂,新芽虽还未发多少,但残叶犹挂,枝节交错,藏两个人在上面,夜色中倒是不易被人发觉。
只见眼前是一间灯火透亮的书房,两名侍女垂首站在门口,当中一名玄色道袍的女子手拿图画,背对二人,正自凝目沉思。萧云情知这道姑便是公孙大娘,见她发髻下方垂着素白丝带,果然随时戴着面纱,想起阿儒讲她割花自己两颊的一幕,暗在心中唏嘘。
二人看了一阵,见公孙大娘只管瞧着图画发呆,半晌也不动一下,阿儒更是不出一丝声响,场面安静之极,却也沉闷无比。萧云转头去看成兰陵,见她怔怔望着公孙大娘的背影出神,柳眉微蹙,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又过了片刻,耳听四更漏响,公孙大娘终于站起身来,对两名侍女轻声说道:“你们去休息吧。”那两名侍女施了一礼,转身下楼。公孙大娘来回走了几步,复又端坐桌旁,执笔写画。
萧云瞧得气闷,悄声道:“下去吧,也没什么好瞧的。”成兰陵点点头,二人下了树来,转回小楼前,却见阿儒已不在轩窗之外,萧云奇而想到:“师傅比我还没耐性么?”情知不会如此,若换了自己处在同样情形,哪怕只能偷瞧两眼成兰陵的剪影,或隔窗听听她的声音,也足以流连忘返了。他正浮想联翩,蓦觉背上微痛,却是成兰陵站在远处一颗树下抛来小石打了自己一下,转头见她招手,当即走过去,只见阿儒藏在树后盘腿坐地,须发微微抖动,正自闭目调息。
成兰陵悄声问道:“他这是做什么?”萧云心下不安,将她拉开几步,低声说道:“我师傅大耗了内力,又听说你师傅这些年来便在峨眉山修道,为此伤了心神,刚才在那轩窗外站了良久,多半是气力不继!”成兰陵疑道:“我师傅在峨眉山修道,又惹你师傅啥事了?”萧云低叹道:“他原以为你师傅一直远在西域,与那国王成亲育子,骤然听闻自己思念的人其实早已回了中土,因此感到惋惜吧?”
二人一齐转头看着阿儒,心想他与公孙大娘二人明明相互喜爱,却阴差阳错分开二十几年,孤独的活在两地,到老才能再见,忽然之间,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心境。
阿儒缓缓睁开眼来,望着站在一旁的二人笑笑,抬头见楼上灯火依然,走过去问成兰陵道:“你师傅习惯睡得晚么?”成兰陵摇摇头,说道:“师傅要我明日拿她画的剑谱去会你那女弟子,因此才会这么晚了还在作画。”
阿儒点点头,望着小楼发呆。萧云道:“师傅,咱们走吧,明日备了礼物,再来正式拜访,公孙大娘定会欢喜!”阿儒摇摇头,又问成兰陵道:“你师傅从不揭下面巾吗?”成兰陵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正要分说,却见他将手一摆,叹道:“走罢!”说完回身便走,两个起落,便已跃出小院。
萧、成二人急忙跟上,成兰陵飘然跃过高墙,萧云却只得缓缓爬出,瞧见二人站在墙外等候,连忙下了墙来,听见成兰陵对阿儒说道:“你若想见我师傅,进去将事情说分明了,无论好歹,大家落个清爽,不好么?”
阿儒神色一动,接着黯然说道:“小姑娘,求你件事,行么?”成兰陵问道:“什么事?”阿儒并不直说,又道:“刚才我在窗外见你师傅画的不全算是剑招,而是剑舞,对吗?”成兰陵微一犹豫,说道:“师傅说你画那三招本是从她的剑舞中脱胎出来,因此破你这三招,也要从剑舞中变化而来。还要我明日将这些剑舞图画送去翠烟阁你徒弟那里,传话说,五日后皇帝去三皇五帝庙①举行祭祀大典那天,午后庆典中大家以剑舞一较高下。”
阿儒淡淡笑道:“你那小师妹精灵透顶,九娘教人套了她好几回,也套不出你师傅的所在,于是我才故意将那三招剑法画得似是而非,原想激你师傅忍不住好奇,亲自前来长安,以图一见。”
萧云笑道:“这法子好,公孙大娘不是来了么?”成兰陵沉吟道:“你挖空心思引我师傅来了长安,如今又不打算见她了?”